怀着小心翼翼地积攒了两年的勇气,她终于下定决心,背起简单的行囊,独自踏上这趟旅途,目的地是巴黎——她跟o相识、相恋的地方。
其实仔细想一想,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巴黎不也同样充满着关于他的回忆吗?可是,她真的很想去,想了很久。冥冥中,仿佛听到那远方的国度,传来他温柔的爱的呼唤。o曾经和她计划好,要跟她到巴黎和附近的几个城市度蜜月。如果没有发生那场灾难,如果她没有任性的坚持去四川旅行,如果世上真有如果!
虽然从十九岁时对o一见钟情到热恋到准备结婚,他们携手走过了风风雨雨的五年。可是,她仍然没有来得及了解他的全部。
是的,她想进一步了解他,在他已经离开尘世的两年零十天后。那个他曾经工作过的巴黎“夏玫兰朵”酒店二楼的“印象派花园”餐厅的地板的缝隙中还残留着他的汗渍吧?厨具上还留有他的余温吧?那个他用作试吃的勺子曾经和他的唇舌亲密地接触过很多次呢,多么让人妒忌!他的曾经的同事、仍然与他保持着联系的那些法国朋友,会告诉自己一些有关他的什么趣事呢?
她打算按照他们曾经定好的蜜月计划去走一遭,重温一下他们的定情之地。
美丽的空中小姐排成两排,笑着欢迎乘客。她低着头进去了。这两年她都很抗拒跟人打交道,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胡思乱想或者发呆。有时候,她也会在没人的时候弹琴。弹给自己听。或者,弹给他的“灵魂”听。她好希望自己不是个无神论者,这样她或许就能相信鬼魂的存在,从而得到些许慰籍。
找到座位了。邻座的临窗座位已经有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坐在那儿了,他正用手机在自拍,看来很兴奋。她只瞄了他一眼,就低着头走过去,把背包卸下,举起,想把它放在行李架上。
背囊里头除了换洗衣物和钱包、证件、护肤品、化妆品、梳子、毛巾、雨伞、手机、一本书和药物外,只有一台便携式相机,并不是很重。可是她的左小腿不是她的“原配”,是一条假肢,她仍然不是很习惯使用它。可能是重心不稳吧,她没能完成这个简单的任务,感到很吃力。
那个年轻男子很热心,立刻站起来,笑着学着n年前的热播剧《武林外传》的祝无双的说:“放着我来。”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凭口音,她判断他很可能是个广州人。
她虽然长期生活在广东的j市,可她其实是个湖南人。过来j市有五、六个年头了,她还是喜欢讲普通话和湖南话,不会讲广东话。
年轻男子帮助了她之后,刚好有对老夫妇走来,坐他们前边的位置,老伯也要把旅行袋放到行李架上,男子同样热情地帮助了老伯。
他的乐于助人让她对他产生了好感,何况,他还长得相当英俊。不过,这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仅是一种欣赏。她的心或许此生都不能再装下任何人了。
他用不咸不淡的“普通话”对她说:“靓女,你喜欢看高空的风景吗?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
她感激地说:“谢谢。不用了。”
他热情洋溢地说:“没关系,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我一向坚持女士优先的原则。我们调一下位置吧。嘻嘻,其实是因为我畏高啦。你能不能帮帮我?今天天气这么晴朗,云层一定很漂亮。”
盛情难却,她道了谢,坐到了临窗的那个位置。他笑起来左边脸上有个逗号形的小酒窝,人畜无害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一种窝心的暖。
他自我介绍说:“我叫蓝天,蓝天白云的蓝,蓝天白云的天。我怎么称呼你呢,靓女?”
虽然梦初内心觉得他很逗比,可是她并没有笑。她犹豫了一会,简短地说:“阿queen。”
好心酸。这个英文名是ily的。
“阿queen?我觉得通常叫这个英文名的女生气场都很大,有女王范。可是我觉得你不太像啊,看上去很文静,还有点羞涩哩!我见犹怜啊,让我们男人一见就有保护你的冲动哦。”蓝天说。
是的。这个名字可能真的跟她的性格不太搭,可是o说,在他的心里,她就是queen,他要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
他又问:“你这是去探亲还是旅行还是留学啊?”
梦初犹豫了一下,说:“去旅行。”
他用极不纯正的广式普通话说:“一个年轻美女独自去旅行啊?这可得小心些哦。”
“我也不算年轻了,再过三个月,我就要过二十六岁的生日了。”她直率地说。
蓝天说:“我也是二十六岁。你看上去顶多只有二十二岁。”
梦初忍不住心里暗爽。确实很多人都以为她比实际年龄小,其实她也没有刻意保养,极少去美容院。她像妈妈,皮肤好,两个人一起去逛街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她们俩像姐妹花。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自称二十六岁的蓝天看起来也是二十三、四岁而已。
自从o离开以后,她的精神堡垒坍塌了一半。虽然她也努力地配合治疗,练习用假肢走路,可是她的精神堡垒没有完全重建起来。她比以前憔悴了很多。这次的旅行,还有另一个意义:寻找丢失掉的自己。本来爸爸妈妈有意陪她一起去,可是她拒绝了。她想自己去寻找,凭自己的努力重新站起来。如果把爸爸妈妈比作她这段创伤期间的拐棍的话,那么,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克服对他们的依赖。
蓝天似乎也没有期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