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记起的现实是这样的:发生地震时,o通常午睡都睡不着的,这天他也是在床上闭目养神。当他发现不妥时,来不及将她叫醒,抱着她往床底下钻,用血肉之躯来充当她的保护墙。她被几声巨响惊醒了,身下一空,人往下掉(他们从二楼掉下去了)。在这个过程中,o始终紧紧地抱着她。她是左脚先着地,痛得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剧痛中醒来。眼前漆黑一片。她感觉到一个僵硬的熟悉的身体紧紧地抱着她,依然保留着那个保护她的姿势。虽然看不到,可她知道是他。血腥味直冲她的鼻子,她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应,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温度......
她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熬过之后的那段埋在废墟中的时光的。她只记得从来都没有这样恐惧过,同时她又饥又渴。她想过放弃。她想过跟着o一起走。虽然她没有宗教信仰,不相信有黄泉、奈何桥,也不信有地狱和天堂,可是她此刻多么渴望有这样的地方。如果有的话,她和o的灵魂便可以重聚......
就在梦初最痛苦、打算放弃的时候,她听到爸爸妈妈在废墟外喊她的名字:“梦初,梦初......”因为不断发生余震,救援人员怕两老有危险,几次三番劝说他们离开,可是他们就是不肯离开。
她是独女,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两老都没有放弃她,她自己更没有资格放弃。
最后她得救了。她说的第一句断断续续的话是:“o、还、在、里、面......”人们把她抬上担架,妈妈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似乎是怕一放手,她就会飞走似的。
虽然外表柔弱,但梦初内心也有坚强的一面。知道o已经不治而亡的那一瞬间,她没有哭,却晕了过去。
住在医院时,梦初的精神状态还好些。求生的yù_wàng战胜了一切,她平静地签下了截肢手术的同意书。医院里有很多情况和她差不多的病人,有的比她更不幸。病人们互相鼓励,一起度过艰难的时候。
她做了三次手术,学会了用拐杖走路,然后又学会了用假肢走路。她出院了,回到了他们曾经的爱巢。
小呆呆欢呼雀跃地扑到她的怀里,用力之猛,几乎把虚弱的她撞到。爱巢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他们一起刷的粉红色的墙壁,一起选的沙发,一起买的情侣瓷杯......
泪河决了堤。她哭倒在妈妈怀里。
接下来的日复一日的时光里,她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失落和寂寞的浪潮裹紧了她,将她抛到荒芜现实的对岸——幻境中。她在这里乞讨到一点温暖,一点希望。
后来,在爸爸妈妈的鼓励和帮助下,她终于肯坚强地面对这一切。她跟着妈妈去看精神科医生,接受心理治疗,按时吃药。她终于从幻境中逃离出来。她终于肯相信o在地震发生后为了保护她而当场死亡,没有机会再跟她说一句话。那句把衣服留作纪念的话也是她后来自己幻想出来的。
后来,终于,她的幻觉彻底消失了,病情控制住了。可是按照医生的建议,她必须继续吃几年药,一直到完全康复为止......
飞机到达戴高乐机场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在临下机前的六个多小时,她一直和蓝天聊天。主要是他天南地北地摆龙门阵,她负责听。
他说自己从大学时开始,就利用假期跟朋友骑车去过很多城市,整个中国都走遍了。他简直就是个故事篓子,那旅途趣事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她听着听着,随口问:“到巴黎后,你住哪个旅馆?”
他笑说:“‘夏玫兰朵’酒店。”
“这么巧?”她掏出一张卡片,上面写有“夏玫兰朵”酒店的法语名字和汉译名字。
他说:“这是个好办法。你只要把这卡片给的士司机,他就知道怎么去了。法国的的士司机一般不会兜圈什么的来宰客的。不过他们的消费水平也高,从这里打车去到酒店,应该要50几欧洲。既然我们目的地一样,那我们一起打的士过去吧。费用平分,省很多呀。”
梦初说:“好呀。”
飞机安全降落在戴高乐机场。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他却已经自来熟的将她的包也拿在自己手上。他们一同坐上机场门口停泊着的出租车。司机是一个戴着眼镜、头发稀疏的法国大叔。
巴黎的夜景是迷人的。昏黄的街灯,娇娆的夜色。出租车沿着塞纳河走,远远地能够看到巴黎的标志之一艾菲尔铁塔。塔上灯光璀璨,曲线玲珑的铁塔宛如一位珠光宝气的窈窕淑女,含情脉脉地看着塞纳河上来来往往的灯火通明的观光游轮。那些又大又稳的游轮放射出五花十色的强光,让河面与岸上的灯火辉煌的建筑相呼应,营造出迷离梦幻的感觉。
塞纳河中的小岛上,有一个哥特式教堂的雄伟建筑,它就是巴黎圣母院吧。大文豪雨果曾经以它为背景写过一本著名的破仑和约瑟芬曾在此加冕。现代舞先驱邓肯曾经和诗人朋友久久地在月光下凝视着肃穆凝重的它。
塞纳河的左岸有好多很有人文气息的咖啡馆,o跟她提起过其中的一间,他偶尔会跟好友去那里消遣一下。
下车前,司机大叔微笑着友好地用法语说了一句什么,她听不懂,猜大概是祝你好运之类的话,因此她说了句“thank/you!”。
昏黄的灯光中,“夏玫兰朵”酒店看上去格外温馨,让漂泊的心灵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