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夜森森,琳燕端着熬好的汤药从后堂出来,刚走到门边便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的迷眼血色,而德妃苍白着脸有些怔棱地站在血泊中,泪水夺眶而出,眸子因充血变得猩红。
琳燕顿住脚步,手中的托盘有些不稳,碗中的汤药晃动着刺鼻的药香与腥气的血味混杂纠缠。
在德妃身侧伺候了这么多年,她自以为对那血腥之事已经习惯,但如今看见宁嫔躺在一片血色中,仍是不免心颤了几下。
德妃跌入座内努力地平复着呼吸,但已经失了乱了的心脏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琳燕小心翼翼的掩上门,皱眉看着神色无措的德妃,她的发髻已然散乱不堪,目无焦距的发着怔,将无血色的唇瓣抿起,双手狠捏在扶手上。
原本素洁泛着光泽的白绸衣,衣上的绣功精致的花纹早已看不清了,斑斑血迹,那鲜红刺目的颜色,仿若妖娆的花一朵朵盛开于她的衣衫,诡异灼眼。
琳燕看着德妃一身的血迹,眸光闪了闪,双唇一动,轻挪了下脚步,却不知怎么开口打破静默。
灯烛“啪”的一声炸裂,惊的琳燕眉梢再次深皱了几分,而德妃竟是牵动唇瓣笑了,双眸有了光彩涌动着浅浅荧光,微敛眉眼笑靥如花璀璨。
唇角的笑容温和中透着彻骨的凉意,眼中喜怒难辨,翻涌着许多琳燕看不清的情绪,有那么一瞬,她觉着德妃空洞苍凉的笑容与其说像那荒芜原野上独自绽放的花,倒更像在从荆棘夹缝间生长出的花,脆弱,孤寂。
“她是本宫杀死的。”轻飘飘地一句话,传入琳燕的耳中,让后者心中百味交杂。
斜撑着头,倚靠在椅背上,泪水从眼中溢出顺颊而下,一滴,两滴......
“从始至终他都未曾真正看过你一眼,你当以为他是因为爱才给予你权势风华留你到今日的吗?呵!你那了不起的爹只将你看做一个利用价值非凡的棋子,对于那个男人来说亦是如此!”
宁嫔喘着气狼狈的狠狠揪着德妃衣衫,目露鄙夷地说道,笑的得意嘲谑。
德妃指尖一颤,险些让宁嫔挣脱束缚,随后迅速稳住心神,咬牙否认:“不可能,他绝不会这么待我!是你嫉妒,是你在嫉妒!”
德妃面上的神色变化,宁嫔看的甚为清楚,明明眼中尽是惊恐与受伤,心中也早有察觉,却嘴硬的不肯承认,继续将自己困在那虚幻的梦境中,自认为还有一线生机可寻。
嗤笑一声,宁嫔高仰着头,唇角弯起一抹冰冷的笑,凑近德妃轻声说道,似挑衅又似讥讽:“被自己所爱的男人亲手推上死路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心痛的快要窒息了,不对,你怕是不会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因为你根本没有心,对你而言权势富贵永远比情爱重要不是么?”
“像发疯似的铲除异己手染鲜血,不论挡在你身前的人是谁,你都从未心软过,比起贵妃的深沉城府最毒的还是你,死在你手里的无辜皇嗣何止琴妃娘娘一人,不是为了争宠也不是因为嫉妒,仅是因为你的不甘心!”
在德妃眼里所有的东西都该是她的,极尽变态的占有欲,权势与情爱,在她眼中怕是很难衡量,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么做究竟是为了独揽大权,还是因爱生妒。
思及此处,宁嫔唇角的寒冽笑容加深,不由惋叹:“你真可怜。“
闻言,德妃早已止不住浑身颤抖的身躯,剧烈的颤栗了下,眼中迸出一抹凶光,从喉间艰难挤出的话语,沙哑阴冷,像被激怒的猛兽蓄势待发:“闭嘴!我不信,不信!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如同变了个人般像宁嫔扑去,胸口一阵刺痛,愣愣垂首赫然发现一柄精致的匕首插在她的胸口,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的匕首,令宁嫔觉的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呼吸变得艰难,胸腔内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上气,每动一下就浑身颤栗,随着胸膛的起伏伤处外溢的血越来越多,脚下一软,接而便倒在地上。
看着德妃那狰狞嗜血的阴冷眸光,宁嫔扯着溢血的红唇凄然一笑,张了张口,虚弱地吐出几个字,不管德妃有没有听清,上扬着的唇角弧度加大,宁嫔的眉头也越皱越紧,目光随之涣散......
宁嫔就这样去了毫无声息,只余一室压抑的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