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始终晦暗如晕不开的墨,尽管堂上的灯烛再亮,也无法映亮他那双黑眸。
往事一幕幕闪过,她终于看破,早有预谋也好,中途生变也罢,她都认了。
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从头到尾,被困在局里的只有她,算计的也是她,因为他心中明白将他扶上帝位之人,终有一日也会夺去他手中所有!
正所谓有备无患,打从父亲与官员连成一气说要立他为新君,当他迈入大殿坐上那把龙椅之时,他就已开始筹谋未来。
亦或是更早之前,连他们相遇或许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情绪起伏的愈发猛烈,她发现自己的双手随之颤抖,紧咬的牙关也开始打架,莫名而来寒气不断抨击着她的心脏,一寸寸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积聚在眼眶的泪水夺眶而出,深嵌掌心的指甲留下一弯弯极深地月牙儿,她勾起唇冷笑,被泪光掩埋的双目已如一汪死水。
回头想想她爱过也恨过,其实她谁也不怨,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选的,无人强迫。
假设她从未出现在这深宫,便不会有那么多人因她而死,更不会有人借着她的权势地位搞得朝纲大乱,君不是君,臣不像臣。
自以为是被权势蒙了眼,可到头来蒙蔽她耳目的并非什么荣华富贵,不论她站的多高爬上多么尊贵的位置,他的眼里若没有她,一切都是枉然。
明明离他那么近,伸手就能触及,可当想要靠近时,竟发现永远都到达不了他所在之地,更摸不到他的衣角。
清冷的空气中突而弥散些许血腥气,绢灯倾斜点着了那失色的芙蓉纱帐,德妃眸光黯然,苍白着脸倚靠在榻边,眼看着那火光越燃越烈燎着她裙摆。
倘若让她用一己之身换四方安定,她就是舍了这性命又有何妨?
解铃还须系铃人,因她而起,理应由她了结。
火势渐大,宫室内满是浓烟,距宁和宫较近的一处宫苑内,守夜宫人察觉异样,见宁和宫上空烟雾缭绕,当即惊呼出声打破了深夜寂静。
“不好了,不好了,宁和宫走水了!”
火光映亮了夜空,原本熄灯了宫所也纷纷点燃了烛灯。
一时间宫人们奔走相告,打了水去救火,当来到宁和宫门前,却发现宫门从里上了锁,更本无法进去。
幸好在千钧一发之时,禁军闻风赶来这才撞开了门。
与此同时,被雄壮大火包围的寝宫内,倚靠在榻边的德妃已被火势吞噬。
火苗灼伤了她的皮肤,她感觉到身体里的每条血管都热的滚烫,能嗅到自己发间的焦味,能......
冲鼻的浓烟让她无法呼吸,握着匕首的手指也逐渐失了力气垂了下去,掌心地血迹顺着指缝缓缓滴落,在地面慢慢晕染开来。
每痛苦一分,她就将匕首往胸口插进一分,故而便由初始的轻划,演变成如今深刺于心脏。
纵然那年相遇是他早有预谋,一手策划,她也无半分怨怼。
她是全盘皆输,却还不置于一败涂地,毕竟她曾得到过,哪怕那情原本就是假的,但那份回忆是她所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