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悉索的脚步声在殿内穿梭。
禄元压着嗓子,在外殿请了莞辰好几回,他这才松开环抱着我的手,招来宫人更衣。
早在半个时辰前,我便醒了,只是没有让他察觉而已。此时的他正被宫人围绕,殿内也竟是忙碌身影,透过明黄纱帐间的缝隙看去,他的身量颇高,修长挺拔,神色略有倦怠,但当穿上那件绣有金龙腾云的朝服时,却又恢复了往昔那高高在上他。
看着莞辰的脸,总会不经意的想起那个人的样子。那些埋藏在心里的痛,终究是岁月里的一道阴影,挥之不去,不经意的触摸还会感觉到疼。
所受的苦痛威逼,踏过荆棘坎坷,遭受过的冷漠白眼,就算那深存在心底的温柔再暖人,也无法再抹平经历的种种。
那个人既然想去追寻富贵荣华之路,牺牲这段无果情缘,我又何必紧抓不放,当人家的绊脚石呢?这不叫爱,也不是痴情,我死不放手的样子,只会叫人家徒增厌恶罢了。
从前的一切回不到过去,就这样慢慢延伸,一点一点的错开,到头来还是一样,有些事情依然没有改变。
我裹着锦被呆坐在榻,怔怔的看着莞辰,他穿戴妥当不经意的回眸,见我怔瞧看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遂而微微欠身,没入榻中吻住我的眼。
殿外禄元催促声再次响起,他附在我脖颈之上的手紧了紧,似是不舍离去,帐外的宫女纷纷撇过头去羞红了脸,我见此张口轻唤道:“莞辰,你该上朝了。”
“你方才叫朕什么?”他抬首一脸讶异。
我垂眸,并不答话,只是轻抓着胸前的锦被,盯着被上的纹路出神。
他托起我的下颚,展颜一笑:“朕下朝便来看你。”随后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便起身离去。
数十名宫人簇拥着莞辰上辇,他坐在暖轿上,仍是不忘侧首瞧瞧那人儿所在殿宇,如此恋恋不舍的神情,让一旁的禄元忍俊不禁捂嘴笑出了声。
莞辰倏地垂眸,一个眼神飘过去,禄元顿时敛去笑意,这才扯着嗓子喊道:“起驾!”
辇轿直朝着御銮殿行去,莞辰单手托腮,想起方才在殿中的那一幕,一丝笑意蔓上唇角,脸色甚是愉悦。
莞辰走后,本该平静的龙霄殿,却显得愈发忙碌。我本想扶着床角下榻,乍一起身,眼前竟有些黑,头昏昏沉沉的让人站不稳,幸得一宫女搀扶我才定神立稳,不然怕是就要栽倒在地了。
“多谢姑娘。”我抽回手轻声说道。
她颔首回道:“娘娘客气了,伺候好主子,本就是奴婢份内之事。”她语毕便拿起床边的衣裳为我换上,动作轻柔小心,生怕碰着我肩后的伤处。
我抬高了手让她系上衣带,却无意瞟见窗边搁置的楠木桌上,摆放的各色茶点,于是便对那宫女道:“把那些东西撤下去,分给宫人们吃。”
宫女听此,神色仓惶的道:“娘娘不可,那是皇上为您备下的。”
我垂眸轻笑:“我一个人哪吃得了那么多,放在那也是摆设,还是你们拿去吃。”
宫女施礼应道:“奴婢红英替他们,谢过娘娘赏赐。”说着便唤来宫人将食点撤下。
莞辰性子暴戾,想必我昏迷之时,她们定也没少受责难,那些茶点就当是,犒劳她们为我费心。
刚步至窗边饮下一口茶,便听帘幕作响,环佩轻撞,我转眸望去,只见一身披印花披肩的佳人,素手挑帘入内,满目笑意。
红英神色慌张的进来,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我出言阻止:“你下去忙。”红英颔首退下,一步三回头,好像很是担心我与陆嫔独处。
我也深知,陆嫔在此时来此,并非是来探病的,这龙霄殿乃天下居所,她不过是区区嫔位,岂敢擅闯?若不是来者不善,就是有意来此。
“早就听闻琼妃娘娘容颜绝美,宫中传言果真如实,嫔妾自愧不如。”陆嫔微微福身,朝我拜道,口气平缓,并无异处。
我莲步轻移,扶椅坐下,也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说道;“不知陆嫔娘娘冒雪来此,所为何事?总不会是担心妯烟身子这般简单。”
陆嫔闻言一笑:“娘娘心如明镜,又怎会猜不出嫔妾的目的呢?还有娘娘现下入住这龙霄殿,皇上对您又无微不至,您为何还自唤闺中之名呢?”
我撇了撇唇,云淡风轻的说:“不管怎么说,妯烟也仍是带罪之身,岂能还当自己是一宫之主,无视圣令,还请陆嫔娘娘缄口,莫要引那流言四起,让妯烟难做。”
“娘娘此话差矣,无视圣言的是元美人,皇上既已将娘娘带入龙霄殿,这意图也已经很明显了,娘娘早晚都要复位,皇上圣意于此,宫中人心已变皆道娘娘可怜,这圣心与人心都被娘娘收入掌中,您又何必谦虚呢。”陆嫔端茶凑唇,眉梢轻挑,仍是满面笑意。
看似清雅秀丽,这人却深不可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日流音阁中,她与李美人是唯一没有同钱嫔一并离去,而是静坐到尾的人,不论淑妃是否被贬,她陆嫔仍是那一列的人儿,本就是敌对之势,她为何不去瞧那元美人,却来看我?
若说是刁难奚落,她将眼下事态看的如此清楚,不该如此冒险,若是示好,又不太可能。她是莞辰新宠,又得慧妃相助,就算我复位得宠,对她也无益处,她又何必来这一趟,平白落得他人口舌。
“娘娘无须再猜了,嫔妾是来投诚的。”陆嫔侧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