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祭冉闵后,苦旱的燕国立刻降下大雪结束君臣的噩梦,慕容儁这才真正觉得后怕。由于秦皇的突然现身,慕容儁完全猜不到他到底会如何行事,上下如临大敌,慕容恪调来几千精兵扼守遏迳山要道,防范嬴少苍发难。汉皇刘恒和楚王项隆索性效仿嬴少苍将行辕驻扎在山脚下,遏迳山的情势立刻变得扭曲怪诞起来,中土的国君们挤在遏迳山下,对上天心怀畏惧,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雪下了二天三夜。
一连两天,燕后雪漫与妹妹静柔郡主都带着几车美酒和肥羊赠与几国国君,嬴少苍连营门都没让她进,刘恒和项隆与其客套了一番后便推说身体不适,将其打发了事。
实际上,楚王项隆有些后悔自己来了这一趟。羯赵覆灭后,燕国野心凸显,与楚国摩擦日益增多,偏楚国国内分歧严重,保守的偏安派安于江南不愿与燕国当先起冲突。项隆到龙城参加公祭就等于向燕国示好,间接助长了偏安派气势,这是项隆不愿见到的局面。对项隆而言,他最大的价值不在于楚王的身份,而是他在两派之间所起的平衡作用。诸多江南大族还是感念楚霸王项羽的功劳,愿意奉其子为王的,这是霸府的司马南昭没有的优势。项隆到了龙城,发现燕国的旱灾比想象中严重,慕容儁其实是被旱情逼得办公祭的,楚国出兵北伐获胜的希望很大。他察觉到汉皇刘恒对慕容儁和鲜卑人是有敌意的,尤其秦皇嬴少苍完全没把慕容儁放在眼里的狂傲,更加让项隆觉得糟心。眼看公祭已经过去两天了,连影子天巫也没见到,更别提传说中的中国方术了。因此项隆对燕后雪漫不假辞色,刻意拉开距离,决定三天一早就动身回楚国。
至于汉皇刘恒是真病了。数月前他胸口长了个瘙痒的痈疮,红肿疼痛,太医束手无策,遍请国内名医总算将毒火拔去大半,身体舒泰的刘恒这才有兴致来龙城参加公祭。可是,公祭完毕后,毒疮复发,疼痛难耐,一连两****都召来邓通侍疾。
秦皇嬴少苍沉默地坐在御榻上,裹着一袭灰缎袄,衣领缘边外侧镶的一圈黑棕色貉子皮毛多少抵消了他冷酷相貌予人的惊怕感。侍卫统领蒋青刚来报过,尽管他们已经范围扩大到遏迳山以外方圆三里地,今日搜寻依然没有结果——天巫,根本就不曾出现过。似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野兽行路也难,更别说一个女子会冒雪上山。嬴少苍原本在离此二千里的要塞监督防御工事的修建,打算开春以此为据点剿灭嬴谷和木滑笥这股叛贼。慕容儁的国书寄到时他弃之不理,当嬴允直转来天巫的国书后,嬴少苍却发了狂,丢下大秦皇帝的尊严没日没夜往龙城赶路。身边的人纳闷他是想要见天巫还是想得到中国的方术,亦或二者兼而有之。
可是嬴少苍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这趟来龙城原是极秘密的,如果在龙城耽搁长了,嬴谷和木滑笥会瞧出破绽,掉头攻打要塞。嬴允直担心他在燕国被人暗算,将卓成虎调回北军大营驻防,令岩弄领南蛮巫武巡防秦都宣化城,嬴少苍的师父王敖于幕后指挥,自己则抽身护驾到了龙城。蒋青奏明搜寻结果后,心情跌到谷底的嬴少苍让所有的人全都退下,自己一人在王帐内枯坐。
等待,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他下意识地摸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这里原本戴着与天巫订婚的同心戒指。得到天巫成为卫国皇后消息后,愤怒的他把戒指扔进了冷池。随着时光流逝,无名指上戒指留下的白痕已经完全消失,再看不出那一段甜蜜的过往。此刻,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天巫的国书,用天巫特有的芬芳纸张写就,上面的字不仅缺胳膊少腿(简体字),笔画和蚊子腿一样纤细,世间除了她,还有谁的字写得这么丑?以前,天巫给他写的国策用了她自创的什么简体字,常常遭到他嘲笑。尽管他自降身份教导她正确书写,可是那个女人十分惫懒,写不上几个大字就喊手酸,他就只好罢手。
“现在看来,那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奸猾,以戏弄他人为乐事,可叹自己注定会上她的当。”嬴少苍辗转反侧中迷糊地想,“夜雪好似小了些,明日一早就走。你既无情我便休。早晚……早晚我要……”
秦信王嬴允直和侍卫统领蒋青偷偷摸摸地进了汉国上将军周亚夫的军帐,同行的还有穿着汉国男子服饰的静柔郡主。周亚夫早得了私信,对于这几位的夜访早准备了酒菜相待。大家奇怪没见到邓通,周亚夫告知邓通被汉皇刘恒传召去侍疾,一时半会儿恐怕来不了。
嬴允直玩笑道:“邓通给君上侍疾?呵呵,我以为侍疾是嫔妃或皇子才能做的事呢。”
周亚夫面皮抽动含糊道:“呃,那个,邓通得天巫嘱托,辅佐圣上尽心尽力,侍疾是自然的。”
一听到天巫两字,静柔的情绪便有些躁动,目含泪光问道:“各位大人,师尊她真的会来这里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嬴允直收敛了刚才的嬉皮笑脸,郁郁不乐,“说实话,我和蒋青都想不通天巫到底怎么想的?我们在这里公祭冉闵天王,她既然做了他的皇后,说什么也该来一趟。难道怕慕容儁吃了她?”他说得兴起,拍着胸脯豪情满满的放话:“中土的国君全数在此,慕容儁敢在这个时候动歪脑筋,天下共诛之!”
静柔听他如此谈论本国国君,顿时有些尴尬,小声辩白道:“信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