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要成立大明银行,阁臣钱龙锡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滔滔不绝地道:“第一,陛下言天下所有银钱皆应出自‘大明银行’所铸,想法虽好,但臣以为根本无法实现。历朝历代均严厉打击私铸钱,之所以屡禁不止,究其根源是难以彻查。
“陛下请想,铸钱之人,只要不是太笨,必会将所铸之伪钱分散、分批使用。待朝廷察觉时,市场上已经充斥伪钱,多次易手,根本无法追寻源头,只能将伪钱没收销毁。然则受损之人并非铸钱之人,而是持有伪钱的无辜百姓。
“且陛下所说,将所有市面流通的白银及制钱逐渐回笼重铸,此举消耗巨大,得不偿失,不消两三年,又必有大量伪钱出现,可谓治标而不治本。以臣之见,既然私铸钱与官铸钱同时流通已成事实,而朝廷收取田赋及民间交易均未受到太大影响,则不妨暂将私铸钱视为官铸钱。与辽东战事等相比,此事并非急务,应徐徐而治之。若襙之过急,万一边军以过去所发饷银中有私铸钱为由闹将起来,朝廷岂非作茧自缚。”
众臣听得频频点头,朱由检也不动声色,示意钱龙锡继续往下说。钱龙锡便接着道:“第二,陛下言‘大明银行’如民间银号一样运作,臣以为此举尤为不可。我大明治国之策,乃是藏富于民,国不可与民争利。若官办银号,以官压民,岂非违背祖制?
第三,发行国债之举,更是万万不可。先不说会不会有人国债,即使有人,三年之后户部以何偿还?须知户部惟一的收入就是田赋,支应官军粮饷尚且不富裕,难道三年之后,天下粮食便可增产五成么?一旦无法偿还,岂非失信于民?”
钱龙锡一通反驳,竟是将大明银行的三项重要工作全都否定了。而且无论是否东林系官员,都认为他说得入情入理,一时间交头接耳,对钱龙锡赞不绝口。
朱由检却不慌不忙地道:“钱大人所言三条,在朕看来都失之偏颇。先说第一条,钱大人认为私铸钱屡禁不止,不如暂时不禁。那么杀人放火亦屡禁不止,朝廷要不要禁?蒙古、女真亦屡屡犯境,朝廷要不要放弃抵抗?”
钱龙锡被朱由检反问得一怔,竟是无言以对。朱由检把脸一沉道:“钱大人的意思,就是‘存在即合理’,此种言论实属谬论!前几日钱大人在日讲时还曾讲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小人亦有所为,亦有所不为。然君子之所为者,乃天降之大任也;小人之所为者,唯己利是图耳。君子受命于天,成大事于己,任重而道远;小人遇患而避之,无所得而不作,碌碌之无为矣。故君子者,担当也,临危而受命,揽责于己身,弗却而诿之,必有大成。钱大人言之凿凿,何以到具体的事情上,却有些言行不一呢?”
钱龙锡登时额头见汗,惴惴不安。朱由检冷笑一声道:“国法俱在,私铸绝不可恕!过去猖獗,是因为查处不力,这是另外一个问题,而绝非反对查处私铸的理由。
“至于后面两条,朕先来解释第三条,也就是国债。钱大人担心大明银行入不敷出,无法偿还国债,这一点倒是在理。不过朕已用内帑银特别双重担保,一旦真的无法偿还,国债者也不会受到损失。如果三年之后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说明朕错了,届时不用各位大人多费唇舌,朕也会裁撤大明银行,如何?”
朱由检话音刚落,平时庸庸碌碌很少发言的礼部尚书来宗道觉得抓到了机会,立即出班奏道:“臣以为钱龙锡所言三条,一、三均非正论,惟有第二条是至理。朝廷一如个人,取财应有道。若与民间银号争利,实非君子所为!”
这来宗道并非东林党人,居然也为钱龙锡帮腔,可见朱由检兴办大明银行这一举措,是真的惹恼了所有士大夫阶层。来宗道理学大家,平时张口就是“圣人云”,朱由检自知如果不从道理上把他驳倒,大明银行就会遭到天下全体读书人的一致抵制,因而微微一笑道:“来大人,依你所言,朕开办银行,是商人争利的小人所为了?”
“臣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言。”来宗道理直气壮地道,“但《大学》有云: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散,财散****聚。这段话就是说,为君王者应以修德为要务,德行崇高则有百姓追随,自然也就有了土地和物产。所以德为本,财为末。若舍本逐末,则聚敛的同时也会失去民望。”
若论引经据典,恐怕能言善辩的钱龙锡也比不上来宗道。这《大学》乃是《四书》之一,朱由检总不能连《大学》里的话也公然反对。
见朱由检并不开口,来宗道更加得意,摇头晃脑地道:“臣以为当前国库空虚并不难解。《大学》中还有云: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意思就是说只要种粮的人多,吃粮的人少,种得快吃得慢,国家自然不缺钱粮。依臣之见,陛下应鼓励百姓大力开荒,同时提高田赋,国库自会慢慢充盈。”
然后来宗道又瞥了一眼苦笑不语的王在晋,冷冷地道:“陛下,开办银行这个主意,难道是王尚书想出的?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意思是说,如果一个人家境富裕,可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