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锦在帐外听到噩耗,面色霎白,冲进帐子抓着那哨兵质问,“我爹是被谁杀的?我娘呢?我娘怎么样了!”
“不……不知道,当时次长和吴将军都在跟前,后院里头烧的房子都榻了,没人敢进去。”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眼神空洞,疯也似的跑出去,冲向马厩,谁也不敢上前去拦。
沈世岳追出惊呼,“来人!快跟上宋小姐,若有何闪失,次长回来,大伙都等着吃枪子儿!”
闸口的兵士抱成团拦住她,“对不起宋小姐,没有次长的命令,您哪都不能去。”
成锦拔下发间的珍珠细簪抵在喉头,“你们若是不放,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她身上仍穿着他的衬衫,一袭素白立在那里,眼神凌厉而坚定。
她向前一步,发簪就划过颈间一寸肌肤,上马时,锁骨上已留下一道弦月,烈马冲出闸口,发簪颠落在黄土上,被马蹄踏地粉碎。
沈世岳带着卫队紧随其后,远远瞧见陆少廷率着几名精卫迎面而来,宋成锦拉过马头调转至一旁小道,此时此刻,她不想见到他,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她只想回家。
“成锦,这匹马性烈!慢下来!”陆少廷在后面追着,她却越发使劲夹紧了马肚,身下马儿一声嘶鸣,疾风般飞驰起来,沿着蜀地陡峭的地势奔向断崖,将宋成锦重重摔下。
“成锦,就在那别动,我来救你!”
她强支着血肉模糊的双腿起身退至崖边,“你别过来,陆少廷!你这个大骗子!哄的我将宋家财产双手奉上,还狠心害我家破人亡!是我太傻,竟错信了你!”
断崖下就是波浪汹涌的江水,她站在那里,仿佛能听见浪花拍打岩壁的响声,她想,若是此时纵身一跃,或许就能洗清自己被情所惑所犯下的错,就能见到母亲了。
“成锦,你听我说,我并无意伤害你父亲,只是情势所迫&8226&8226&8226你乖乖过来,我再跟你解释!”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宋成锦指着他身后的吴光新,“要我过去,除非你先杀了他这个火烧宋家的罪魁祸首!”
吴光新百口莫辩,也有些后悔,下马将枪支递向陆少廷,“是我多灌了几碗黄汤行事冲动,大哥,你毙了我吧!”
“扯你娘的臊,把枪收起来!”
“呵……”成锦一声冷笑,“我该为这一切赎罪的,陆少廷,你可真是凉薄,原来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这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就算化作厉鬼,我也会无时无刻诅咒你!”
一缕香魂毅然决然地坠入崖底,陆少廷追上前,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是在许多年后,我和世岳坐船经嘉陵江回西川寻找故人时,他说的。
小姐走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大帅都会梦见那天崖边的场景,每每醒来,都要用凉水浸头,让自己足够清醒,不再回到那个梦中。有时候为了避开那个梦,他甚至整夜不睡,我想,那大抵是太痛苦的缘故。
我问世岳,发生了这样的事,宋家的家财,大帅要了吗?
他说,那时的时局,他没得选,要弥补良心的亏欠,就要眼看着全军覆没。他不仅要了,为了士气不落,还笑着为兄弟们分发了米粮,看不出半点情伤。
边防军直入中原,襄助傅大帅夺得大权后,他更娶了多房妻妾,成为了众人眼中最fēng_liú不羁的少帅,战场上,最铁血无情的军阀。
我想,故事如果就在那里画上句号,便当真是个太可惜的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