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国在自己家的热被窝里睡得暖暖和和,舒舒坦坦,没料到半夜竟来了俩窃贼。隐隐约约,黑灯瞎火看不清,俩贼好像是一男一女。被人家堵在被窝里有什么好说。本来枕头下有把枪,但也比烧鸡强不了多少,他一枪打死(侥幸),另一个誓必要了他的命。况且这是在他家,老婆娃娃都在屋里,打起来有什么好?无奈,他无条件投降。俩贼也怪,说一不要钱二不要命,只是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他们老板想见他一面。老板?在他影响里,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可能是八路吧,大概是八路想找他训话,他想。不过,劫匪明确对他说,他们老板只是有些话要问他,问清楚了就放他回来,这回保证不要他的命。这回不要命,难道下回就要命?俩窃贼手段很高,院墙足有两三米高,院门屋门都是在里头扣严实了的,可最终还是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了。赵忠国文人办武事,在日本人手里跑跑腿、动动嘴而已,真要让八路抓去他也不怕。八路杀他没根据,给日本人办事的又非他一个,他怕什么?最令他讨厌的是这俩劫匪不懂规矩,他已经答应跟他们走了,还把冰凉的枪筒子架到他脖子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他“臭不要脸的狗汉奸”。
如今这年头虽说是日本人的天下,可是不安份的国人也不在少数。除了八路那边是大头不说,还有这武装那武装,山里有土匪,城里有地下组织,就是一些不起眼的中学小学里都冒出不少抗日分子。明知鸡蛋不是石头的对手,可偏有人去做这种没结果的傻瓜试验。
老赵投奔日本人之后,按理说他也没、太那个的坏事。他是读书人,有道是明人不做暗事,细人不干粗活。他没有仗着洋人的威风欺凌老百姓,更没有明火执仗地去杀人放火。当然,吃了人家的饭,就得跟人家干。不为人家日本人办事,人家岂能给你白发工资?具体地说,大的方面他给日本人提供过一些情报,抓了不少抗日分子,他给日本人当向导,进山攻打过游击队等等。另说了,这些事他不干,肯定还有人干。汉奸名声是不好,但也不是谁想干就干得了的。小的方面就不说了,一是他记不了那么多,二是没根没据,死无对证,说那些有个屁用?比如说他帮猪下害了船工老水一家,他和渡边设计骗奸他表妹等。这些和他无关,他一次也没有亲自动过手。尽管他也十分喜欢他表妹的姿色,但那种情况下他是不会落井下石的,所以这些事和他无关,只不过是牵个头罢了。死了的人不要找他索命,活着的人也别赖他吃里扒外帮外国人害中国人。好在,这些事早已远去,死了的人早没影儿、怕是超生了吧!活着的人,好像老水还有个女儿,还有他表大爷阎得旺等,这些人能抓住他的什么把柄吗?
算来想去,始终也没有猜出这一伙人到底是因何难为他?仇杀除奸的可能也有,图财绑票的可能也有,八路暗探的可能也有,总之是,总之是只有听天由命了。不管是哪一路上的英雄好汉,反正是落到这些人的手里决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他一路琢磨着瞅个机会到城门楼子那儿就喊人,看门的是皇军,这俩蟊贼他对付不了皇军对付得了。
可是,这俩贼精灵竟没有打城门那儿过。他的双眼被黑布带子蒙着,至于是从哪儿翻的城墙,他一概不知,他是被绳子绑着从城墙根上出蹓下来的。
到了目的地之后,他的蒙眼布被摘下。月光下他隐约看到这儿是一块规模很大的坟地,周围有不少高矮不等的松树和柏树,一座座坟头就像是一口口反扣着的大锅,参差不齐的墓碑矗立在每一座墓前。一张祭奠亡灵的供桌前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丑俊,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估摸着他该是这一伙人的头领了,一想到这个人和他的生命攸关,赵忠国不由自主地两腿发软,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口中不休地喊道:
“大王爷饶命呀!好汉爷饶命,我可没干过啥坏事啊,给日本人办事纯粹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
“畜生,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说话的是个女人,而且这个声音他非常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来她是谁?
“你、你是?莫非你、你又……”赵忠国声音颤抖语无伦次。
“难道表哥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墓碑前的那个女人冷冷的问道。
“你、你是阎、阎、阎玉表妹?”赵忠国不敢想像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不,阎玉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我现在的名字叫阎王,是那个专门杀鬼的阎王,你记清楚了!”
表妹的声音很纤细,但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底气很足,只有修炼很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造诣。把原先那个袅袅婷婷、小鸟依人的小女孩和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大侠相提并论,他实在不敢想象。
“阎王?阎、阎、阎王?”赵忠国张口结舌了半天,前两天无名河桥头堡死了十名皇军士兵,肚子上均有“阎王杀鬼”的纸条。如上所说,赵忠国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阎罗殿里的阎王和他曾经那位天真无斜的百灵鸟表妹联系到一起。“你真是阎王?”
“怎么,你看我不像吗?”阎玉冷冷的反问一句。
“像像,”嘴里嘟囔着,赵忠国想站来但是却站不起来。既然知道是表妹了,他应该尊严一些。毕竟他是表哥,就是让他去死,他也不能太掉份儿。尽管有所怀疑,但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