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在乡镇工作,没有综合部门工作经历,梁健对公文的理解,都只是停留在具体起草的层面。公文里的头头道道,他并不十分理解。他也多次听人讲,在乡镇打打杀杀很重要,在机关里文字材料很重要。为此,梁健很想听听冯丰关于文字材料的说法。
冯丰在文字材料上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但在省直机关,也起码是中上水平。他当初被省委组织部长看中,被选为贴身秘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文字综合能力强。作了贴身秘书,反而不太写材料,做得大部分都是端茶泡水、联系协调等工作,但文字材料的能力是一条硬杠杠,达不到这个要求,就没有资格。毕竟组织部在所有机关中,对文字材料的要求非常严格,除了省委办公厅,恐怕就数组织部了。
冯丰在这方面有着引以为豪的优势,又加上今天喝了酒,谈性十足:“在机关里的文字,很有讲究,但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找准切入点,引起领导的注意非常重要。这方面其实跟新闻媒体有相近之处,报纸媒体的文字是为了抓住大众的眼球,而在机关里的文字却是为抓住领导的眼球。抓住领导的眼球,有两个办法,一是关心领导说过的,二是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关心领导说过的,那么你扮演的就是领导话语加工者和提炼者的角色,领导平时工作中,总是会有些灵感,随口就说出来了。但领导平时很忙,没空去记录这些灵感,这些灵感稍纵即逝,说过的话也消散在空气中,当某一天领导想起来要用,却不知去向了,领导平时应酬多,喝酒多,记忆力下降,那些灵感也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不免可惜,悔之晚矣。如果这个时候,你把你记录的领导的话,整理好了拿出来,交给领导一份,他看到自己的思想成果已经结晶为文字、成形于书面,心里是不是会万分高兴?”
梁健说:“那肯定的。这是第一种,关心领导说过的,那么第二种,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又是怎么讲呢?”
冯丰见梁健听得入神、求知若渴,非常满意。自从不再做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冯丰在省直机关已经没有人如此认真听他说话了,今天梁健对他所说表示这么大的兴趣,让冯丰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这比喝酒、抽烟和美人捶背更让他感到心灵的满足。冯丰兴致勃勃继续说道:“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其实就是吃透上级的精神。什么是上级,对于普通人来说,仿佛是非常抽象的存在,我们称为组织或者上级党委政府,可是对于你的领导来说,上级并不是抽象的,恰恰相反,是非常具体化、非常个性化,说白了就是某一位领导,说得更透彻一点,就是决定他进退留转的那位领导。所以,你说,该不该关心,你领导的领导所说的话呢?”
梁健觉得冯丰所说真是很有道理,就说:“应该关心。”冯丰说:“有时候,你甚至要比领导本身更关心领导的领导所说所做,这样你才能提醒领导,在具体行文之中,将那层意思表达进去,领导肯定会眼睛一亮,称赞你态度认真、心思缜密,发挥好了参谋助手作用!”
梁健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些都是在处理与大领导的关系中,能够发挥重要作用。可我如今接触的层面,最高也只是区委书记,这些功夫恐怕还派不上用场。”
冯丰说:“错了!当然派得上用场。比如,你这张纸上,写着你发现的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三个问题,我念念啊,一是队伍结构不合理,年轻干部培养脱节;二是重要岗位干部缺乏交流调动,有固化危险;三是干部队伍的积极性没有充分调动,干部潜能没发挥好。你看到的问题应该说,不是不透彻,可如果我们的文章就按照这个写上去,文章不一定登,领导也不一定看。”
梁健原以为,自己的这几条该是看到比较透彻的几条了,冯丰先前还说,如果围绕这个方面的问题,肯定会有一番影响,这会怎么又说不行了?梁健疑惑地问:“怎么说?”
冯丰说:“我先说文章为什么不一定登?那是因为在党建研究上刊登文章,这篇文章必须有一定的独特性。什么是独特性呢?就是主编觉得,这篇文章对他有用。可你刚才列出的三个问题,是真正的问题,但也是长湖区自己的问题,在面上可能有一定的普遍性,既然有普遍性,那么主编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稿子,而不是其他地方的稿子呢?所以,如果单单这是有些普遍性的问题,还不足以让主编一定要刊登你的稿子。”
梁健问道:“那么,主编怎么才能确保刊登我们的文章?”
冯丰说:“这就涉及到,刚才我说的内容了。你要考虑领导说的、想的,或者你考虑领导的领导说的、想的。如果你能把这篇文章,与省委某位对主编有重要影响的重要领导的意思结合起来,成为贯彻这位领导指示的文章,那么主编肯定就求之不得,恨不得马上刊登你的文章。”梁健算是明白了:“主编就可以拿这篇文章,去拍那位省领导的马屁!”
冯丰说:“你说的直了!另外,我再说,领导不一定看的问题。如果你的文章反映的只是长湖区一个地区的问题,那么领导为什么要关心呢?因为一个地区的干部问题,是一个地区的党委主要负责人管的事情,上面的领导怎么会对下面一个地区的那些干部问题感兴趣呢?”梁健说:“领导不是都说,很关心基层吗?”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