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984……999、1000.
心中计数到第一千下时,楚子航停了下来。
薄薄的运动服早已被汗水所浸透,在放松的刹那后更是如泉般一股脑地从他紧绷的肌肉和肢体中涌了出来,仿佛开闸般,全身热气蒸腾。
室内篮球场光滑的木制地面反射出他显得狼狈不堪的形象。
他在学院选修的体能课是太极,这门古老的格斗技巧讲究的是绵长的耐力和持久、以柔胜刚,能够让人在一个非常大的消耗限度内一直保持处于巅峰的战斗力,而不会因为激烈漫长的战斗导致半路累趴下。
当然,越是厉害就越是有副作用,比如说在战斗过后超过80的疲劳会在瞬间翻腾上来。
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丝神经都在痛苦地抽动,肺部过多卷入空气而造成的撕裂感尤为清晰,恨不得立刻就倒下来一死百了。
饶使是万年面瘫脸,楚子航也感觉自己的脸颊不由得因此抽动了几下。
一千个俯卧撑,一千个蹲起,一千个仰卧起坐,一千次全力挥刀……两个小时内完成。以上只是他给自己安排的晨间锻炼项目,在假期安排好的更多锻炼计划中,这些项目顶多算略微辛苦的。
大滴大滴的汗水在地板上聚成一小滩水渍,他吃力地拄着刀半跪着,略微喘息了几口,便又挣扎着起身前往淋浴间。拜龙族血统所赐,他良好的柔韧性可以让他从宽大的衣服里直接“钻”出来,而不必进行脱衣服的动作再摧残一次肌肉。
一分钟热水用来清除剩余的汗水,一分钟冷水用来收敛活动地舒散的肌肉和皮肤,最后一分钟温水清洗干净身体。
在清洗过后,他将进行20分钟的专业书籍阅读,然后才会开始吃五片面包一杯牛奶外加一个煎蛋的早餐。
精密,准确,刻板,充满了苦行僧色彩的生活方式。
恺撒经常和学生会的成员调笑他这一点,因为恺撒自己是那种享受各种高档服务、闲暇时唯一的锻炼大概就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驾驶帆船,展现他形状完美的胸肌和肱二头肌。
其实要楚子航自己来讲,恺撒的说法并不是那么准确——他只是习惯保持着机械一般的精密。然而最近似乎真的变成了苦行僧。
自从校园的那次入侵之后,他把那种非人式的艰苦生活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规律到完全可以对表的作息时间,每天的沉默更加沉默,只要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就拼命锻炼。偶尔在他觉得再也绷不住的时候,那个晚上康斯坦丁施展的恐怖的火焰言灵又会给他强烈的危机感,促使他从意志中压榨出更多潜力。
大股大股的水流从他的头顶浇下,此时已经过了一分钟热水,于是骤然切换成冷水。
仿佛是在等待什么重大的仪式,楚子航神情肃穆闭上双眼,屏住呼吸默然不动,任凭有些刺骨的冷水源源不断淹没他的发丝面庞,切过他虚弱疲劳的肌体、产生绝对不会让人愉悦的感觉。
无力,窒息感,混乱。
错乱的感官混杂,水声击打在浴室的地砖上,莫名的幻觉让他的头脑产生四周很空旷的感觉,仿佛全世界只有这一处地方真正存在,其余皆是虚无缥缈。黑暗,与幻想出的雨水的清气,几乎完全重现出了五年前高架路上那场好似永远也下不完的大雨。
静默,孤独。
那时的他就是如此的迷茫错乱,面对从来没想过的变故和敌人,只感觉光影交杂地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太多的恐惧和不知所措让他害怕得想要哭出来。
而咆哮的迈巴赫撞开黑影,群蛇吐信;那个平日里畏畏缩缩的男人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威武,拔出一把御神或弑神的长刀;车尾末端,一个黑红色戴着兜帽的神秘身影悄然出现……
迎接壮烈的死亡。
过久的憋气让楚子航有些缺氧,他的双手猛收紧,有力的筋络根根突起。
数不清的夜晚里,他都在仔细咀嚼回忆那些痛苦,不断地划开并加深旧伤的同时也无比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如果他再次回到那个时候,那么哪怕没有言灵·君焰,不会战斗的技艺,他也会留下来一同见证而不是丧家之犬般开车逃走。
奥丁。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回响的这个名字令狂躁的血统涌动起来,眼眸中的金色也在灿烂与黯淡之间明灭不决。
八足天马,暗金色的必中之枪,光滑的甲胄,金盔独目……这个形象比之全身冒火的康斯坦丁要来的更加深刻,也倾注了他几乎唯一的、所有的、强烈的感情——复仇。
可能只是某个时间段,可能又是每时每刻,他总能听到那不太真切的雨声。上课时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一个人眺望远处的时候,感觉到孤独的时候,天气阴沉的时候……
一直下个不停的大雨,存于那段不属于现实的高架路上,更多的铭刻在他的回忆中。响起雨声,便会想起那个雨夜,仇恨在如此灌溉下越长越高。
更强,更强,现在的一切都还不够,他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能够亲手杀死夺取那个男人性命的化名“奥丁”的龙类。
是的,复仇。
为此他牺牲所有娱乐与放松,花费无数时间通过那个半朽的世界树的徽记找到了学院;接着在学院的每一门科目上都做到最好,成为狮心会会长;用半年多的时间从狮心会秘藏的典籍中抠出关于爆血的只言片语,最终艰难集合整理成可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