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北城发现自己错了,但实在太晚了。
他本想待舒自倦靠近时,拼尽全身爆裂也要与其同归于尽,可惜,面无心机实则极具城府的舒自倦,早就算到了这一点,来的是雅雅。
当近在咫尺的雷晓雅将手放入冷北城腰间时,他有千百个机会能立即格杀她,但他忍住了。对雷晓雅,冷北城已无可恋,但他不愿用最后一个机会换雷晓雅的命。冷北城想杀的,是舒自倦。
雷晓雅将一柄似钩似剑、亦钩亦剑的奇怪兵刃拿到手中,舒自倦的眼睛,亮了一亮道:“就是它,还有三件,快都拿过来。”
雷晓雅顺从地应了一声,冷北城突然问了一句话,一句他一直很想问、很应该问,但一直没有问出口的话。
他问:“就为了舒自倦,你就狠心的杀了冷冷!?”
雷晓雅如中雷击,突然怔住。
冷北城继续怒声质问道:“你竟然狠心杀了冷冷?他只不过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啊?你要走、要飞、要滚、要与情郎私奔,你请便就好了,孩子碍着你们什么事啦?你竟然狠得下心杀他?”
雷晓雅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忽而向冷北城暴喝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脑海里映出冷冷惨白冰冷的小脸,冷北城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告诉对面的女人:“我们的冷冷死了!是你杀了冷冷!”
雷晓雅惊飘的目光望向角落里的小床,望向小床上蜷着弱小身躯一动不动的冷冷。陡地,雷晓雅目光疯狂骤现,她没有动,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她的青丝长发已经开始颤抖。
舒自倦沉声道:“雅雅,别听他胡说,把四大神兵拿过来,我带你马上走……”他沉稳的声音之后,掩藏着太多的急躁和不安。
“哗啦”声响,雷晓雅僵硬凝重的身形撞飞了两张檀香木椅子,跌跌撞撞抢到小床前,她的掀开薄被的手,蓦地定格在了半空中,然后,她的整个人都呆住——
雷晓雅的惊、雷晓雅的痛,冷北城看得出来,那种似曾相似、撕心裂肺般的惊和痛,是绝对伪装不出来的!
杀死冷冷的不是雷晓雅!
那么,凶手是谁?
窗外,死一般寂静,有风,很凉,满堂的烛火在“突突”地跳动。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雷晓雅的眼睛依然盯着冷冷惨白的小脸,缓缓地问向舒自倦道:“是谁杀了我的冷冷?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暗哑,整个人好似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年。
舒自倦突然把手指向冷北城,大声道:“是他!是冷北城杀了冷冷!”
冷北城冷笑,并不辩驳。
雷晓雅突然抬头向冷北城道:“真的是你!我要杀了你这个负心汉,为冷冷报仇——”
话音未落,雷晓雅身形急闪,手中精光急速闪动,柄又窄又细的钩剑“离别钩”还没有刺中冷北城心口时,陡然倒转刺向——
——舒自倦!
钩剑的光芒,映亮了舒自倦的眉眼!
——舒自倦,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招惹了我却又要伤害我?
“雅雅小心!”冷北城大呼。
他不知道雷晓雅为什么要小心,他更不知道自己让雷晓雅小心什么,他只是捕捉到了舒自倦死亡降临之前、眼神中的那微不可察的淡定和阴戾。
果然,“离别钩”没有刺中舒自倦,雷晓雅已经倒下。
倒在了冷北城的怀里。
雷晓雅看着舒自倦愤声道:“为什么要杀冷冷?”
舒自倦叹了口气,摆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道:“我也不想杀冷冷的,我一直很疼冷冷,你是知道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我向酒杯中下毒的时候恰恰醒来,所以我只好杀了他。”
雷晓雅痛苦摇首的道:“你又何苦多此一举?你还是不相信我,其实我早已经按你的吩咐在他的杯子里下过毒了……”
冷北城轻笑,缓缓地道:“蠢女人,他要毒死的是我们两个,所以,两个杯子里他都下了分量不等的‘忘情水’。”
舒自倦眉尖一动,道:“这你也猜到了?不错,你这个人太聪明了,我不得不防啊,以你的警觉和经验,若发现一丝一毫的破绽起了疑心的话,肯定会把酒杯的位置掉换,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我才迫不得已把两只杯子里都下了毒……”
冷北城接着道:“所以,你干脆写了示警的纸团再塞进冷冷的手心引我入局,是也不是?”
舒自倦微笑道:“你这个为人父的平素那么忙,冷冷的蒙前课业一向是我这个‘总管叔叔’辅导的,模仿他的字迹,对于我这种聪明人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舒自倦的智慧与冷北城在伯仲之间,他知道自己能想到的,冷北城也会想到,所以他才不惜牺牲泪雷晓雅布置这个疑阵;冷北城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路风寒厮杀、马不停蹄的赶回家中,竟是赴一场精心杀局!
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躺在冷北城怀里的雷晓雅向舒自倦求证道:“不!我不相信你会害我!你不是曾经说过,要带我走,离开这寒冷荒凉的塞北、回到我的家乡,回到桃红柳绿草长莺飞的江南,让我开始新的生活?”
很显然,这个美丽的承诺,是雷晓雅投进舒自倦怀抱最重要的原因。
雷晓雅期许的目光开始转淡,她已经发觉到了昔日那个温柔的舒自倦好看的嘴角,泛出的那一弯嘲愚的笑意,她知道,她错了,错得无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