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这般时候,秦念方觉得自己明白了五嫂崔窈的那句话……她只要在乎白琅就够了,旁人的看法,皆是风吹云聚散般变幻的,何必放在心上?
自然有人来与她搭讪,秦念便含了笑应对过去了。这开宴之前的时分,一应是闺阁妇人攀谈言语的好时机。秦念是懒得同谁多言的,入了自己的席次,却分明听得有人在旁边说那徐尚书家三娘的不好。
秦念只是听着,并不出语。她自然是不喜欢徐三娘的,若是有机会,也是很希望徐三娘倒那么一场霉的,然而世人皆知她们俩有梁子,她便益发不能显示出对彼人的厌憎来——这便是贵女不能没有的心胸。
喧闹终于在秦皇后出现的一刻终止,秦念望着阿姊,方觉得胸中那股子隐隐担心的意念消下去些许——不过是一个月时间,秦皇后的模样,倒是比先前有孕的时候好出许多来。秦念虽看不出她脂粉之下的面色究竟如何,然而凭着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可想她已然恢复得不错了。
皇后身后跟着的中年女官抱着的锦绣襁褓,便是这一回满月宴的主角,幼小的皇女不声不响地团在襁褓之中,一点儿都不引人注目,诸人的目光,却都贴着皇后的步子前行。
秦皇后是个温婉的人物,落座之后自带了笑,道:“多劳诸位夫人,为这小小的皇女来庆贺满月……我原本想着,既然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只作个家宴便罢,然而细细想想,诸位的夫婿父亲,皆是我朝股肱,这一场宴席,也便是家宴了。诸位夫人莫要拘束,今日尽可轻松些!”
她虽然这么说了,可还真没有人敢在宫中的宴席上放肆走动随意吃喝说笑的。一位位夫人接连起身,皆是祝颂小皇女长命康健的,待得见了那小婴儿容貌,更是人人皆赞她玉雪可爱。倒是那案几之上的珍馐美味,独有秦念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品尝。她也并不多吃,只是人家寒暄了多久她便默默吃了多久,待得宴散之时,委实是有些撑着了。
且喜冬日的衣裙宽松厚重,浑看不出身形来,秦念便自以为不曾有人注意过她。然而随母亲、嫂嫂与阿姊入皇后殿闲聊时,却被裴夫人赏了好一个爆栗子:“你这痴儿,不想着乘机与兵部那几位夫人寒暄,尽只晓得在那里吃!叫人看了去,实在没有气象风度!”
秦念张了张口,原本是想申辩除了阿娘您还有谁盯着我的,但终于还是咽回了话去。独崔窈轻轻笑了,挽着裴夫人道:“阿家莫要说七妹的不是!儿也看着她呢,吃得优雅从容得很,可见虽然饿极了,但家教不废!”
秦念原本只是有些懊悔,听得崔窈这话便瞬时闹了个红脸。若不是秦皇后含笑解了围,她定是要去掐崔窈几把才能泄恨的。?++
“阿念到底是新为人妇,这人情往来,生疏些也是有的。”秦皇后道:“再者,她是秦家的骨血,白将军又是圣上记挂的悍将,便是她不去向兵部几位官员的夫人问好,她们也不会怠慢了她。”
秦念望着阿姊,只觉恨不能搂着她撒个娇。
然而秦皇后转眼便收了笑,道:“你可也要记住,爷娘阿姊都不能护持你同白将军一辈子的,你还是须得同那些个女眷们亲热些,人情好了,究竟不是坏事。”
秦念先前从不曾被阿娘阿姊提点过这些,一时也不禁有些羞赧,正张了口好说一声知晓了,便见得小宫婢捧了一碗浓浓的汤药过来,递给了秦皇后。
秦皇后这一碗药用得慢极了,想来药汤极难以下咽,她吞一口,便要捡了梅子入口压压味道,待她喝完,旁人早便由方才打趣秦念的欢喜之中换了静默。
“何必都看着我呢。”她将药碗放下,用帕子擦了擦额上鼻尖的细汗:“我不要紧的……”
她的言辞这般笃定,若不是接连便面色一变,将方才喝下去的药汤尽数呕了出来之外,秦念几乎都要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