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站着一心跪着,堂内安安静静的。春日的夕阳投过窗,落下一片光泽明亮却无甚温暖的光。
她的眼便盯着那一片光,心中尽是芜乱。她对白瑶的了解,只怕还浅得很,单知道这姑娘心思直白,欢喜便是欢喜,厌憎便是厌憎,却没想到在外人面前极重风仪的白瑶,能够做出这般叫人说不得的事儿。
“你……你可是亲眼所见,又或亲耳所闻?”她道。
一心不言语。秦念等着的,不过是“是”与“不是”的一句回答,越等越心焦,不由喝道:“快说,若不说,我明日便将你赶回母家去。我府上不往肮脏地方卖人,然而叫你这一世再没有人敢用却也不为难!”
一心打个颤栗,急匆匆抹了一把泪,方向秦念承认,她那一日是并不曾亲见白瑶与那名校尉有什么首尾的,彼时她已然被人群挤散,正急得没落脚处之时,方见得白瑶被那名校尉送回来。那时候,与她们两个失散已然有小半个时辰了。
而除外了那一回,一心从不曾与白瑶失散过。
秦念只听得胸闷非常,然而却又不得不问下去:“彼时瑶娘可有什么异常?”
一心摇头,只道:“她面色红了些,奴婢原以为只是害羞。后来……后来她月信不至,又常常干呕,奴婢才有了些疑心,然而未敢细问的。娘子,奴婢只知晓这么些。”
听得一心那几乎要咬了舌头的颤声急速诉说,秦念几乎将牙咬碎,心中已然明白此事坐实了八分了。她如今是又恨又怕——白瑶若是要见得那位校尉还要成了好事儿,自然是要说清楚自己是谁的,那么白家的声名……
世上没有传不出的坏事儿。想来那名校尉既然能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中和良家的女眷做出这等事,亦不会是什么好人,若是他将这一桩“fēng_liú韵事”捅说出去,风信在鹰扬卫里传,白琅还如何见人?她秦念做娘子之时白家出了这样的事儿,自然也与她治家不严有关了,今后她自己养下的小娘子,只怕名声也要受这不成器的小姑牵连。
而若不说那么远的事儿,单看眼前——白瑶身上揣着的那个,怎么处置?总不成要她饮药打了去。秦念是听说过的,那流胎的药极凶险,一个不慎,母子便都没了。
要她做出这样的决断,委实是太也艰难了。
她这一晌面色阴沉沉的,底下跪的一心已然吓得哭了出来。秦念听得低低抽泣时方才醒悟过来这里还跪着一个,也是心烦,便道:“你且回去吧,先莫要与瑶娘说我今日召你来是为何事——若是说了出去,你自己仔细着。”
一心忙不迭磕了个头才出去,算的是告饶。而秦念颓然坐下,手指捻着银红色长裙外罩着的一层绛色纱,微涩的手感仿佛捻着细沙,而她口中也苦成一片。
此事是要与白瑶问个清楚的,更是不能瞒着白琅的。可她要怎么说?
且喜白琅这一日是日夜轮值,要到明日早间换了班才回来。秦念从没有如此刻一般庆幸白琅的不在场。
但这一夜,她自己一个人也全没有睡着。第二日一大早去白瑶房中时,一双眼圈儿都隐隐发青。而她喝止婢子噤声,只一个人进得白瑶房中时,彼人正独立窗前发怔。
秦念唤了一声阿瑶,白瑶便急忙转回身来,同时将手上的什么物事藏到了身后。饶是她动作飞快,也架不住秦念目力远胜常人,这一霎,已然看清了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把金鞘的刀。
那东西,自然不是女儿家的。
“这是谁的?”她问。
白瑶一怔,仓皇摇头,抿了口只是不说,又或者不过是暂且想不到什么说辞,于是能拖一刻是一刻。
“不必瞒着我了,你且想想,过阵子如何与你阿兄解释吧。”秦念决心诈她一诈。
果然,白瑶的面色一瞬便青了:“阿嫂,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却原来我该明白么?”秦念顿足,道:“阿瑶,你……你当你阿兄是聋的,传言纷纷,他听不到?先前我只当是有人诬陷你,可昨日你频频作呕,是因了什么缘故,你可能解释?”
白瑶的口唇微微张开,是极讶异而畏惧的模样,终于颤着声,将屋内侍奉的几名侍女逐了出去。方道:“阿嫂,您……您是说,阿兄他也知晓了?”
“你果然与那鹰扬卫的少年做下了苟且之事?”
白瑶咬了嘴唇,慢慢点了点头。
“你还告诉了他你是谁家的女儿,是也不是?”见白瑶对着这一句也不加否认,秦念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的揣测尽数成了真,今后又要如何是好!
“阿嫂……我,我不知晓会……会这样巧……”白瑶眼中泪汪汪的,显然是怕了,道:“阿兄不许我与他,我便想着,难得遇到个心爱的……只一回,今后便是嫁了旁人,也了无遗憾……”
“你!”秦念想说什么,终究只换做一声叹息:“你原本,便只想与他暂做一回露水夫妻,以尽缘分了夙念?可你先前只见过他一面!他将这般fēng_liú事儿说出去,于他无妨,于你名声……”
“他不会的!”白瑶慌忙摇头,道:“一定是有旁人口不言,有意嫁祸于他。他不过是个小小校尉,又是阿兄他们衙门中的,哪儿敢说出这般事……”
“他做尚且敢,说又有何不能?!”秦念道。
白瑶的眼神有些发直,她仍旧将头摇个不住,道:“阿嫂,一定不会,便是消息走漏了,也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