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拿着奏折到无妄殿的时候,偌大的竹林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竹楼里也是黑黢黢的一片。
楚衡只穿着一层布衣,蜷缩在雪地里,黑亮的秀发散在皑皑白雪上,整个人安静的好似死去了一般。
“衡儿!”江岚吓了一跳,两步跑过去一把将楚衡抱了起来:“衡儿,你怎么了?!”
楚衡靠在江岚的胸口前,眼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传御医!”江岚朝着身后的年达喊道。
年达连忙小跑着奔出竹林去。
“衡儿,你别吓唬朕。”江岚晃了晃楚衡,楚衡丝毫没有反应,伸手探入鼻下,还好依旧有鼻息。
江岚吁出一口气,又赶忙抱着楚衡回了竹楼,点燃烛火,又烧了火盆,随后江岚解开自己的水貂大氅,坐在火盆边儿上,将楚衡抱在怀里,用大氅宽襟盖着楚衡。
“暖和些了么?”江岚的眼圈微红,看着怀里近乎奄奄一息的楚衡,他看上去整个人忽然苍老了下来:“朕知道你醒着,你跟朕说句话啊。”
楚衡睫毛动了动,并未睁开眼睛。江岚借着火盆的光,才看到楚衡满脸的泪痕。
“衡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江岚一脸的无助,他又将楚衡抱紧了些,好似这样自己身上的热度就会传给楚衡。
楚衡的手从大氅里伸了出来,她环着江岚的脖子,头完全埋在江岚的胸口,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
“衡儿,你告诉朕,无论是什么事,朕都会替你做主的。”江岚怕楚衡冷,又伸手将楚衡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摘了下来,塞入水貂裘衣中:“你告诉朕,朕一定会帮你。”
楚衡沉默着一直没说话,可江岚却清楚的感觉到了胸口处楚衡泪水的灼热。
“既然你不想说。朕便不问。”江岚低这头,看着楚衡的小脑瓜,一脸的无奈和担忧:“可你答应朕,这世界这么冷。别将朕一个人抛在这。”
“无论如何,不要死。”
“你若死了,朕也……”
江岚低头,一脸悲伤的看着楚衡。
楚衡这会呼吸均匀,竟似已经睡着了。
江岚这才压低了嗓音。好似呓语一般的轻声说道:“你若死了,朕也不会独活。”
第二日。
楚衡着凉发了烧,江岚便把奏折都搬到了无妄殿里来批。白日楚衡坐在软榻上看书,江岚便在离楚衡不远的地方摆了案子,坐在那批着折子。
“衡儿,将这雪梨羹喝了吧。”江岚将刚批好的折子放在一旁。
一直站在一侧的年达立刻端了江岚案子上的雪梨羹,拿过去给了楚衡:“楚姑娘,这雪梨羹甜而不腻,又能去火养嗓子,最适合着凉发热的病人了。”
“嗯。”楚衡接过汤盅。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楚衡喝完了雪梨羹,年达端着空汤盅出了竹楼。竹楼门被从外带上,楼里便只剩下楚衡和江岚二人。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一人看书,一人批折子,竹楼内竟说不出的安宁恬静。
“衡儿。”江岚又批完了一个,将折子放到一旁,他抬头打量着楚衡:“你想什么呢?”
楚衡脸色苍白,手里虽然拿着书,可眼神总是往窗外飘。
“皇上。你还记得姬城么?”
江岚闻言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藤王世子,朕自然不会忘。”
“姬城没死。”楚衡回头看着江岚。她整个人侧着光,头发散乱在肩头,一双水色眸子内有汪洋。鼻子小巧,嘴唇略苍白,下巴也尖瘦了些。
江岚看着楚衡默然无语,好久之后他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那也不错,早先你就没打算要他死,若不是谭嫣儿想要为父报仇。想必姬城依旧在藤城呼风唤雨。”
“我原本以为,以他犯下的罪,死都是便宜他了。”楚衡也笑了,她笑容惨淡比哭还难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苦笑:“可现在,我倒情愿他死了,总好过他现在的生不如死。”
“什么意思?”
“他的身体活性丧失,如同半个死人。”楚衡扭头看向窗外,语气中的痛苦弥漫了整个竹楼:“他被人制成了蛊人,用虫子修复了他身体受损的部分,可这样活下来的人,每走一步路,没抬一下胳膊,甚至眨一下眼睛,都会全身剧痛难忍,如百虫噬身,这跟堕入阿鼻地狱有什么两样。”
“衡儿……”江岚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受这么大的苦,也要活下来,是为什么?”楚衡低着头,视线落在手里的书面上:“谁这么毒,谁这么恨他,连个安息也不给他。”
“衡儿,也许是他自愿……”江岚站起身走到软榻边,伸手抚上楚衡的手:“这世人都贪生,就算身子受些苦,可不是还活着么。”
“这不是一般的苦,是生不如死的苦。”楚衡摇了摇头:“旧时候,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制成蛊人,就是因为人们觉得,死还不足以偿还他的罪,所以人们把地狱带到了人间,赐给罪人,这便是蛊人。而罪人被制成蛊人之后,为了防止蛊人受不了疼痛而自杀,还会有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监视着,可那些蛊人还是会死,或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活活饿死,再就是活活疼死……”
楚衡顿了顿,抬头看向江岚:“你说,会有人贪这样的生么?”
江岚默然。
楚衡也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她抬头看向江岚:“皇上,上次说请白家家主入宫一见的事,可派人去跟白家提了?”
江岚点了点头:“也收到回信了,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