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郡然道:“放下后,你们便退下吧。”
海兰放下铜盆,倒入水热后便立即退下了。
赵郡然将银针在热水中烫过后,便借着微弱的月光,替罗启煜施针。因月光极淡,又是隔着窗纸的,所以落入房中的时候,只依稀能够看到人的轮廓,却是辨不清穴位在何处。赵郡然便唯有用手指一寸一寸尝试着寻找穴位,找准穴位后方敢扎针。
彼时还是严冬,赵郡然为了替罗启煜找准穴位,不得不将他的衣裳解开,只余下一件里衣还穿在身上。
罗启煜许是虚弱过度,他身上虽盖了厚厚的被子,但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赵郡然只好解下衣衫,盖在被子上头,又将装了热水的铜盆放到他枕边、脚边。如此过了片刻,她又命海兰再递热水进来更替。
这一趟趟差不多换了四五次热水,罗启煜的身子方才有了些许暖意。
海兰道:“小姐这般,仔细染了风寒。”
赵郡然道:“屋里倒是不冷,我无妨的。”她说着便道,“我要替六殿下拔针了,你且在外头候着。”
海兰道:“小姐辛苦了一个多时辰了,便让段大夫进来帮把手吧。”
赵郡然道:“明瑞哥这一路上也乏了,让他歇一歇吧,一会儿我回到府里,还需劳烦他照顾六殿下呢。”
海兰见赵郡然如此坚定,便只好退出去。
赵郡然替罗启煜拔了针、换过药,又拿热水替他擦拭了手脚、颈项后,方才舒了一口气。她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沉睡的罗启煜。她柔声道:“今日六殿下已然脱险,我便先行回去了,明日我再寻机会来陪六殿下。”
她说完替他掖好被子,披上了自己的外衣,方才走出房门。
段明瑞道:“郡然妹妹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晚了,仔细相府的人起疑心。”
赵郡然点了点头,对段明瑞道:“为怕惹来追兵,屋里无法点炭盆,你便多取些被子替他盖上,今夜便要辛苦明瑞哥了。
就在这时候,一名气质文雅,谈吐有度的男子上前来,朝赵郡然抱了抱拳道:“赵小姐放心,我们都在,必定会竭力照料好六殿下的。”
方才护卫们进医馆的时候,因为天气黑,加上赵郡然心系罗启煜的安危,倒是并没有注意到此人。如今听他的口气,想来因是罗启煜十分信任的人。
赵郡然笑道:“敢问先生是何人?”
那人道:“在下乃六殿下的幕僚,小字沐阳。”
赵郡然微笑道:“原来是钱先生,因天黑未见,方才有所怠慢了。”
钱沐阳抱拳道:“赵小姐言重了,沐阳代六殿下感激赵小姐救治。”
赵郡然道:“救治六殿下乃是我的本分,其实真正救六殿下的人并非我,而是段大夫。若非他及时为六殿下拔出箭支止血,六殿下未必能够撑到回京。”
段明瑞道:“我的医术只有自己知道,六殿下伤势凶险,若无郡然妹妹施针,怕是……”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赵郡然打断他,吩咐海欣照料好罗启煜,又朝钱沐阳欠了欠身便快步离去。
回到相府的时候,已是接近落锁时分,好在赵郡然步子快,倒是赶在了落锁前回到院子。
海兰正要推门,却见草丛里埋伏着一道身影。她下意识拾起一枚世子往那道黑影弹了过去。
黑影吃痛地“哎呀”一声,却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赵郡然闻声说道:“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还不快给我出来!”
草丛里一个娇小的人影匆匆走到赵郡然面前,却是秋棠。她诚惶诚恐道:“赵小姐,我……我是来寻东西的。”
赵郡然冷声道:“寻东西?是帮你家小姐,还是帮你自己呢?”
“是……是我掉了一只耳环。”
“你的耳环掉在老夫人的院子里,那我可要让人过来替你好好找一找了。”赵郡然说着就要让海兰去喊家丁,却被秋棠拦了下来。
秋棠跪倒在赵郡然面前,战战兢兢道:“秋棠哪里敢劳烦赵小姐,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秋棠……秋棠不要了。”
赵郡然眼神犀利地看着她,看得她心生寒意。
秋棠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口中道:“叨扰了赵小姐,是秋棠的错。”
赵郡然似笑非笑道:“不过是找耳环罢了,又不是来杀人打劫,鸡鸣狗盗,何必说错呢。既然耳环不值钱,你便快些回去吧。想来你家小姐是刚回府,必然也乏了,还不快去伺候她。”
秋棠有些诧异地看了赵郡然一眼,便赶紧仓皇而逃。
海兰开了厢房的门,待点亮蜡烛后,赵郡然方才走进去。
“清雅,清雅你醒醒!”海兰刚点燃第二支蜡烛,便听她迭声喊着“清雅”。
赵郡然为怕惊动老夫人,忙将门关上,走到海兰身旁道:“清雅怎么了?”
海兰道:“我刚进来便看到清雅卧倒在了圆桌前。”
赵郡然探了探清雅的气息,见她尚留有一口气在,便赶紧同海兰一起将她扶到了躺椅上。赵郡然执过清雅的手替她把了把脉,微微蹙眉道:“她脉象虚弱,时有时无,只怕是不妙。”
海兰道:“方才我们出府的时候,我见她并无异样。清雅向来康健,怎会突发疾病呢。”
赵郡然沉吟道:“她的症状像是中毒了。”
“中毒?这府上是何人要害她?”
“不是害她,是想害我。”赵郡然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狠戾,“既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