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倒也不急,只是捧着茶,且看他预备如何解释。
江御医心思飞转,他低头思忖了片刻,方才道:“是……是微臣偷盗了草药出去变卖,换来的银子还的赌债。”
这偷盗之罪可要比谋害嫔妃之罪要轻得多了,江御医倒也不蠢,两罪相较,自然是选轻的了。
皇帝剜了他一眼,冷冷道:“那么,妩儿一事呢?”
江御医诚惶诚恐道:“请陛下相信,微臣并不认得妩儿。”
皇帝招来一名女官道:“去一趟毓秀宫,让贵妃派一名宫女随你去妩儿原本的住处查查,可有什么线索留下。”
皇后朝皇帝福了福,说道:“那么这件事便交由陛下彻查了,臣妾先行告退。”
赵郡然正要跟着皇后一同离开,却听皇帝道:“赵小姐且留在此处,朕一会儿还有话要问你。”赵郡然道了声“是”。
皇帝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神情从容,便说道:“你先去偏殿里候着便是。”
赵郡然刚走出武德殿,方才被皇帝派去的女官便扶着邵贵妃走了进来。赵郡然朝邵贵妃福了福,只见邵贵妃朝她匆匆一瞥,便快步进了武德殿。
对于邵贵妃的到来,皇帝大感意外。他问道:“贵妃不在殿中好好歇息,何故跑这里来了?”
邵贵妃道:“陛下,方才臣妾听闻冯女官称要彻查妩儿的房间,臣妾询问过后得知是与江御医有关,便赶紧来了陛下这里。”
皇帝问道:“莫非你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
邵贵妃点了点头,被冯女官扶到了椅子边坐下来。她对皇帝道:“臣妾在孕中江御医常常进出臣妾殿中,为臣妾把脉,由此与妩儿渐渐相熟。臣妾宫中的二等宫女也曾同臣妾说起过,妩儿将绣帕交给江御医送出宫去变卖,且给了江御医不少好处。”
皇帝沉声道:“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不处置妩儿,也不曾向皇后禀报?”
邵贵妃戚戚然道:“臣妾得知妩儿与江御医有私交之时,恰逢臣妾月份大了,身子已然不适,便暂时没有精力理会这件事。原本臣妾是想着再给妩儿一次机会的,若是她有心改过倒也罢了,可直到臣妾出了事才知妩儿竟是这般不堪。”
皇帝看了江御医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冷意。
江御医身子一颤,对邵贵妃道:“臣虽与妩儿攀谈过几句,却也不过是嘱咐她关于娘娘的身子状况罢了。至于私交,当真是莫须有的事啊。”
皇帝的面上是一副愤怒到了极点的神情:“你说的话可真是自相矛盾啊,方才还说连何人是妩儿都不清楚,如今却变成了攀谈过几句!你以为朕是傻子吗!”最后一句话,皇帝几乎是吼出来的。
江御医已然不敢再出声。
皇帝道:“把这个反复无常的人拖出去,先斩断了双腿再继续审问。”
武德殿内顿时充满了哭天抢地的声音,江御医死死抓着地上的方砖告求,可他哪里敌得过两名侍卫的拉拽,还没来得及说出“开恩”二字,便已经被他们拖出大殿了。
邵贵妃朝皇帝福身道:“陛下,臣妾未能教导好奴婢,还望陛下责罚。”
皇帝想起邵贵妃的境遇,倒也深感怜惜,便只是摇了摇头道:“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倒也罢了。只是往后遇上底下人生事,你必须告知皇后才是。”
邵贵妃再次福身道:“臣妾谨记陛下教诲。”
皇帝喝了一口茶,对邵贵妃道:“此事依照循例,还需妩儿的口供。”
邵贵妃颔首道:“妩儿戴罪之身,怕污了陛下的武德殿。依臣妾的意思,不如就请汪公公走一趟,去狱中审问。”
皇帝将汪公公派走后,便吩咐骆女官将邵贵妃送回毓秀宫去。
赵郡然一直立在一旁等候皇帝的召唤,方才皇帝审问江御医期间,她始终低垂着头目不斜视,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
对于她能有如此表现,皇帝微微点了点头。他对赵郡然道:“此次救六皇子,你功不可没。”
赵郡然恭谨道:“郡然作为大夫,救人医病郡然的本分。”
皇帝似笑非笑道:“朕以为你会说出救护龙子是本分之类的话,没想到你只是将六皇子看做了病人,将自己看做了大夫。”
赵郡然心知皇帝是在试探她,她微微笑道:“于平时,六殿下是龙之骄子,但于病时,六殿下在郡然眼中便只是寻常人。郡然救死扶伤,无论是谁,都会尽心救治的。”
皇帝慢慢点了点头道:“你虽视六皇子为大夫,但六皇子并非如此看待你。这一点,朕相信你很清楚。”
赵郡然福身道了声“是”。
皇帝继续道:“皇后昨日向朕提及,六皇子已经到了该立妃纳妾的年纪,然皇子立妃乃是国事,必须从长计议。朕认为,在此之前,可以先为六皇子寻觅佳妾,暂且替他打理府邸。”
赵郡然在皇帝心中是聪慧女子,自然不必在皇帝面前装傻。她垂眸道:“陛下,且不论郡然年纪尚幼,还未到谈论婚假的年纪。单说郡然的出身,也是配不起六殿下的。”
皇帝说道道:“自古娶妻娶德,皇家虽讲究门第,却也不过拘泥于正室。作为妾氏,只需懂得相夫教子,知晓本分就是。”
赵郡然跪地道:“陛下请恕郡然直言,郡然此前被牵扯在宅院斗争之中,已然唯恐避之不及。虽说六殿下乃开明之人,可也架不住宅院内的小打小闹。郡然此生惟愿清清静静,再不涉入宅院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