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启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皇帝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事成之后,皇帝是不会再让赵郡然留存于世的。罗启煜的背后自不觉地起了一身冷汗,他开口道:“父皇误会了,她不过是比别的小姐稍稍聪慧些罢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说道:“她不只是聪慧,更多的是大胆,她的胆子大到连男子都无法与之相比。朕觉得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几乎可以不畏惧生死。这样的女子太过可怕,总有一****会为了权利不折手段的。”
罗启煜道:“父皇请放心,郡然无心权利,她想要的只是绝对的自由。”
“绝对的自由?”皇帝只觉得这句话十分好笑,他定定地看着罗启煜,问道,“若非万人之上,又何来的绝对自由?”
罗启煜道:“绝对的自由未必要建立在万人之上的基础上,择一方小院,栽一丛草药,养一束兰花,每日不必为生计和交际操心,便是绝对的自由。”
皇帝始终不会相信赵郡然没有任何的野心,她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甘于瑟缩在小小的院子里,安静地做罗启煜的妾氏。
罗启煜知道此刻他无论同皇帝说什么,皇帝都是不会相信的,因此他不再深劝,继续着太子的话题道:“太子坠马一事,父亲可想好派何人去查?”
皇帝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件事因朕暂无头绪,不敢贸然派人去查。一旦打草惊蛇,只怕对太子愈发不利。”
“既然父皇无可信之人,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给儿臣去查。儿臣的幕僚钱先生足智多谋,还望父皇能够给他一个机会。”
罗启煜的幕僚钱沐阳皇帝是见过的,当时也不过为了案情匆匆一见,倒是不曾瞧出他有何过人之处来。皇帝只觉得这位幕僚温文尔雅,谦逊之礼,倒也算是个真君子。
“究竟是否可用,还需朕将他召进宫来细细考验后方能知晓。”皇帝说着便回头朝汪公公道,“明日你便将钱幕僚召进宫来。”
次日退了早朝之后,汪公公便将钱沐阳带进了武德殿。因钱沐阳时常跟随在罗启煜身边,皇帝深怕有人认得他,便让汪公公将他扮成了小太监。
钱沐阳虽然只是个幕僚,但因为自幼得过名师的教导,倒也是十分的知书达理、气度不凡。皇帝此次再见钱沐阳,便觉得此人定然不俗。皇帝爱才,因此倒也是十分客气相对。
皇帝对钱沐阳道:“太子坠马一事,你必定有所耳闻。朕想听你说说,你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钱沐阳不卑不吭地朝皇帝行了大礼,而后道:“还望陛下恕草民直言,草民听闻太子酒量了得,他的爱驹又是伴随在身边多年的,所以太子绝对不可能是因为醉酒坠马。”
此时罗启煜也在殿中,他听着钱沐阳说出这样的话来,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样子这便是钱沐阳的本性,皇帝见钱沐阳不曾遮掩心中的想法,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皇帝对钱沐阳道:“太子若非意外坠马,依你之见又会是何人所为呢?”
钱沐阳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太子位高权重,妒忌者有之,惶恐者有之,若无确切的证据,草民万万不敢胡乱猜测。”
皇帝不仅欣赏他的直言,更欣赏他的大胆。这位钱沐阳胆大心细,罗启煜倒是没有用错人。皇帝微微颔首,对钱沐阳道:“倘若朕派你去彻查此事,你是否能有把握办妥?”
“草民断不敢说‘把握’二字,但为陛下分忧,草民必然会竭尽全力。”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巧妙,一则他没有在皇帝面前打下包票,二则也没有推诿皇帝的意思,三则更是显示了自己的忠心。
皇帝看了罗启煜一眼,说道:“那么你的幕僚朕便暂时借来一用。”
罗启煜朝皇帝拱了拱手,而后对钱沐阳道:“事关重大,还望钱先生小心彻查。
钱沐阳点了点头,将一只手拢进袖子里,朝罗启煜比划了一个动作。
罗启煜轻轻眨了眨眼睛,就听皇帝对钱沐阳道:“朕赐你一枚令牌,你若查得线索,便立即入宫面圣。”
钱沐阳道了声“谢恩”,便退出点去。
皇帝捋着胡子慢慢点了点头,对罗启煜道:“知人善用,你倒是教朕很是欣慰。”
罗启煜微微笑道:“若非父皇精心教导,儿臣也没有识人的本事。”
皇帝叹息道:“论说教导,你们这些兄弟朕都是一样的教导,不曾偏过任何人。但终究还是讲一个天赋,二皇子擅长笼络奸诈之人,四皇子擅长笼络谄媚之人,而你擅长笼络聪慧而不骄傲之人,这些便都是天赋。”
在罗启煜的记忆中,皇帝还是头一次如此推心置腹地与他说着众兄弟的事。罗启煜原以为皇帝对所有的兄弟都是一视同仁,不偏不倚,想要通过良性竞争来选出大雍未来的君王。可如今想来,或许从一开始,皇帝便已经偏心于自己了。所谓的一样教导,全都是为了保护他。
罗启煜心中感念皇帝的一片心意,他抱了抱拳,对皇帝道:“儿臣必定不负父皇厚望。”
皇帝冷冷一笑道:“这句话目前说为时尚早,等朕先去之日,你再来朕的榻前发誓。”
罗启煜被皇帝的这番话激起一身冷汗,他这是要自己在他临时之前发下毒誓,此生远离赵郡然吗?罗启煜沉吟着瞧了皇帝一眼,而后朝他拱了拱手道:“大殿外人杂,儿臣还是先行回偏殿去了。”
皇帝瞧着罗启煜远去的背影,沉沉的目光中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