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七娘他们回到府里,已经是华灯初上,老夫人从接到报信起,便固执地一直在将军府前院焦急等候。
大老爷一进府,便被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场,虽然七娘一直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还是一股脑的将火气泼到了大老爷身上。
七娘把临时为王家媳妇诊治及答允日后为其纠正胎位的事说了,可没待她说完便被老夫人给直接回绝。
任凭大家好说歹说,老人家就是不肯放七娘出府,就是四娘委婉地劝说都被直接驳了回来。
四娘一脸的委屈闭了嘴。
最后,还是七娘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王家若是愿意,便可每日来将军府让她诊治,祖母可以随时监测。
这样,她可以既不出府,又可以治病救人,最为关键的是让她老人家安心。
听王婆子说,祖母从午时起便是一直守在前院,焦急不已,期间几次要求出府来接她,幸得有四娘她们相劝方才没成,而祖母的午膳基本没动。
七娘心里头越发难安,祖母自从失去过自己一次,如今对她便是格外的看重,怕是比自己的健康生命都更为重视。
她不由得轻叹,这是爱,也是枷锁。
可她,还是幸运的,至少此生,在这个异世空间,会有自己最为爱重的祖母相伴一世。
夜间,七娘便搬来了长风堂暖阁,老夫人美其名曰:回家。
可……霖语阁距离长风堂正厅不过百米,然道不是和您老在一块?
于是,将军府里头上上下下便又传开了,三房嫡女七娘才是最得老夫人爱重。
七娘侍候着祖母睡下方才由王婆子送回了暖阁,尘素正在给她铺床。
七娘见了,心里头便是一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婆婆,先别忙活了,可否陪我说说话?”
她是个直性子的人,更何况是对于自己最为亲近的人,她做不到怀疑,她也不想去猜测,与其费劲心思费劲脑力去胡思乱想,倒不如堂堂正正问个清楚明白。
尘素停了手里动作走了过来,其余的丫头婆子,知趣地掩了房门退了出去。
“坐吧。”七娘示意尘素坐于对侧,尘素稍有迟疑,便自己搬了个杌子坐了下来。
“娘子,最初是老奴将您隐居山野的事透露给慕容皇子的。”尘素心里清楚,与其让七娘来开口询问,倒不如她自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如今走到了今天,她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隐瞒了。
七娘听得此言,刚刚端在手里的茶盏便又放了回去。
“还是在您未满三岁之时。”尘素神色戚戚,“正值冬季,太行山脚大雪连连下了一月有余,大雪封山,老奴本事小,家里头备的粮食已经不足,万般无奈下,只能乘着大雪带娘子出山,没想到半路上恰巧碰上了被困山里的土匪,老奴一人敌不过,身上的干娘粮以及夫人留下的首饰都被抢了,老奴受了伤就更是走不动,可偏偏娘子夜里便发起了高热。”尘素眼里痛意明显。
七娘听得心头一颤。
“夜里头大雪仍是不断,咱们又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娘子高热不退,开始还是哭闹不止,后来便已经半是昏迷,老奴身陷绝境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尘素没有说,那时她绝望到想到了自杀,想到了干脆带着七娘远离这个苦难的世间。
于是抱着浑身火热的娘子,她绝望地跪倒在及腰深雪地里,求着死去的将军及夫人给她指示。
夜半,山野,大雪纷飞……
雪水从裤脚、腰间、头顶一直一直浸入她的心里,冰凉刺骨……..
然后,慕容钦的亲信便出现了。
尘素尤记得,漆黑夜里远方那一盏朦胧灯火的出现,带给了她此生最大的喜悦!
她不顾一切地呼喊,不顾一切地朝着远方的灯火跑去,怀里抱着七娘,夜黑又看不清路,她只能用手艰难地将及腰深的雪沙扒开,她接二连三地摔倒又赶忙爬起来,接着往着灯火追去,她一直不停不停地呼喊,直到声音嘶哑,直到精疲力竭…….
后来,娘子成功获救,却也被精明的邵公识破了身份。于是,之后订立盟约,再到计划实施,都是如此水到渠成。
“这么多年来,慕容皇子一直接济咱们,又派出护卫随时护佑娘子的安危。”尘素说道这,停了停,仍是将心底的话道了出来,“一月前,娘子在回岑州途中突然病发,我们正被困于张家村,若不是慕容皇子及时送来救命药,只怕…….只怕今日便是见不到娘子了!”
说道这,尘素直哭出了声,她眼角的泪水一个劲地往外涌,七娘看着心里头一酸,眼角便也是红了,她赶忙掏出帕子起身给尘素擦着泪。
“七娘知道的,这些年都苦了婆婆。”
尘素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不忍,索性眼一闭哭得更是伤心。
有些事,她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好半天,尘素方才在七娘的劝慰下缓了过来。
“婆婆,为何这么多年来我们不回将军府?”
这么多年来,在外面东躲西藏,受尽世间磨难与疾苦,为何不早早地回了将军府,至少这里还有一处安身之所。
“娘子不知,当时夫人因追查真凶而打草惊蛇,被敌人给盯上了,不得已老奴才带着您隐居避世的。”
七娘恍然,“是杨家?”
“正是。”尘素点头承认,“娘子,今日慕容皇子所言句句都是实话,而那半块玉扳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