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是被半香摇醒的。
她睡得太沉,醒来时头还是昏昏沉沉。
“娘子,娘子,三娘子死了!”
“啊!”
七娘一个醒神,一把扯住那丫头,“你说什么?”
“三娘子,三娘子淹死在翠微湖里,尸首方才打捞上来。”
“半香!”拿着双新绣鞋进屋的尘素,厉声喝止。
“娘子,事出突然,消息都是封锁的。”
七娘会意,安慰地拍了拍半香,“你去掩紧房门。”
“婆婆,此事可是当真?”待到半香出去了,七娘赶忙爬起身。
尘素抿嘴,半垂眼睑,稍稍点了点头。
“娘子还是赶快去吧,老夫人还在等着。”她走上前来,蹲下身,准备为七娘穿鞋。
“我自己来。”被这么服侍着,七娘到如今还是不习惯。
“那双双面绣绢布桃花的绣鞋呢?”她看着眼前崭新的绣鞋,很是不解,大半夜的换什么鞋?
尘素未见回答,低着头继续为她穿鞋。
“半香,半香,把你绣的那双鞋拿来。”
“娘子……”
不想,尘素赶忙出声阻止,眼里少有的慌乱。
七娘蹙眉。
“怎么了?”
“娘子……外面雨大,那双鞋……老奴瞧着针脚松了,怕是……怕是会打湿,就自作主张地换了。”
一段话,尘素停顿了数下,七娘眉头皱得更紧。
那双鞋,还是前几日半香新绣的,没穿几回,怎么针脚就松了?
再说,从暖阁到长风堂不过百步,一路皆是抄手游廊,何来打湿绣鞋一说?
“这双夏日清荷的绣鞋,是老夫人赏的,府里独独娘子和四娘子有,要不还是换了吧?”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经透出一丝恳求。
“娘子,娘子,老夫人派人来请了!”丫头半香跑了进来,手里提着的,正是那双针脚松散的绣鞋。
尘素穿鞋的手一顿,神色里满是焦急不安。
七娘扫了眼那双鞋,左脚那只,鞋面上点缀用的双面绣绢布桃花少了一朵,鞋背沾了些许泥土,不过,针脚松散当真没看出。
“那便走吧。”她收回打量的眼神,让尘素给她穿好新鞋,换好裙衫,自顾自地走到前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府里头又突然出了人命,她放心不下祖母。
七娘加快了步伐。
半香赶忙拿着油纸伞跟了上来,尘素落到了后面,她暗暗松了口气,擦擦额间细密的汗珠,将那双双面绣的绣鞋仔细摆放到显眼位置,方才起身出门。
屋顶探视的暗卫满意地点头,一个翻飞,消失不见。
等到七娘她们急急赶到长风堂,三娘的尸首已经收拾妥当。
“七妹,你可来了。”四娘抹干眼角的泪珠子,迎上前来。
老夫人一听,立马抬起头来。
“快来,快到祖母这来!”
言语里,满是急切。
四娘独身立在厅堂中的身子骨,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黯然失色。
七娘顾不了其他,依言赶忙上前,“祖母,您节哀。”
她一把抓紧老夫人的双手,言语戚戚。
“你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伤着?上半夜睡得怎样,有没有被什么贼子给吓着?”
老夫人紧紧握住七娘的手,不放心地反复打量。
屋里头的人都是一愣,七娘也很是不解,唯有坐在末尾的五娘暗暗捏紧了手中丝帕。
然道,祖母她老人家知道了?
慕容公子告知的,还是另有他人?
莫不是,行事计划有变?
“我很好,祖母,一直睡得很好!”七娘眼里闪过不忍。
“当真?我瞧瞧。”老夫人尤是不放心,拉着七娘转了身,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方才舒心。
“哎,你没事就好!”她费力地闭了眼,“你不知道,三娘死得太过突然,我就怕是外头的什么歹人所为。”
原来如此,在座各位恍然。
四娘心里就更是不好受,三娘被害,老夫人未曾伤心半分,也没有询问他们半句,独独只对七娘的安全担忧不已,这份宠溺如今已经无人可比,即便是她受宠多年,也只有眼热的份。
四娘眼角闪过不平。
而五娘暗暗长舒一口气,只要事情尚未败露就好,她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
此时,二老爷搀扶着大老爷进了门,尤氏挂着泪跟在后面。
“母亲,三娘已经入棺,一切妥当。”
二老爷语带哽咽,大老爷更是哭泣不止。
七娘又扫了厅内,还是不见大伯母陈氏。
这会子,大伯母定是伤心不已。
“也好,早早处理了,也算是让她魂魄安宁。”老夫人叹气。
“那贴身丫头呢?”
“也已经入棺,如今尚且和三娘的放在一处。”二老爷恭身回答,“那处屋子本就隐蔽,儿子又已经派了护卫数十暗暗守护,即便明日来客再多,想来也不会打扰到三娘她们。”
老夫人认可地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宾客云集,定不能泄露了此事。”
如今丑时正已过,算算不到三个时辰,前来恭贺的宾客便会陆续到来,三娘死得当真是凑巧。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她及笄的大好日子给活活淹死了,说了都晦气!
四娘想到这,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
“母亲,那三娘之死,难道就这么草草了事?”
不想,一直神情哀思的大老爷,愤恨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