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松鹤院住了几日,可齐常新依然精神不济。
他歪坐在太师椅中,单手撑头,昏昏欲睡,眼下青影还未消褪。
听闻沈氏问安的声音,他蓦然精神一振,微闭的双眸倏地一下便瞪大。
阴森森的眼神看着沈氏心头一跳,似被毒蛇咬了一口。
沈氏眸子微微一凛,目视马氏温声说道,“婆婆,我有事想问您讨个意见,为了不扰公公休息,我们换个地方吧。”
她不想当着齐常新的面前说事儿。
“成,要不去你海棠苑吧。”马氏道好,并起身欲走。
沈氏自是赞同,只是她和马氏还未迈步,齐常新便冷冰冰的说道,“有什么话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偏要躲在私下里嘀咕,就在这儿说。”
他伸手点了点马氏方才坐的位置,语气神情都很霸道。
精神比方才要好了许多。
就像一只斗鸡,张开翅膀和翎羽,瞪着血红的眼睛,想和沈氏斗一斗。
马氏忍不住皱眉,却又不敢驳斥他。
沈氏眉头微蹙,道,“公公,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除非你要说些于我不利之言,否则有什么话不能对人言?”齐常新理直气壮的反驳。
“公公,我是要和婆婆说些女人之间的体己话,公公认为您听着合适吗?”沈氏冷着脸说道。
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齐常新面色一沉,眸中有怒火,可又畏惧着什么,只得隐而不敢发。
而且沈氏都这样说了,他哪儿还有脸坚持要听。
马氏便道,“侯爷请好好休息,妾身去去便回。”
说着,她和沈氏离开了屋子。
出了松鹤院,马氏便好奇的问沈氏,“卉娘。你找我有何事?”
她看得出来沈氏是刻意要避开齐常新。
“唉,是湛儿的事。”沈氏叹道。
“湛儿怎么了?”马氏忙问。
“咱们去屋里详说吧,非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楚。”沈氏答道。
马氏轻轻颔首。
婆媳二人很快去了海棠苑。
进了东次间,等马氏坐定之后。不待她发问,沈氏便说了齐湛的想法。
“什么?湛儿竟想抛弃学业去从军?这怎么行?”听完沈氏之言,马氏惊问,并本能的反对。
“我也劝湛儿莫做此打算,可他下定了决心。执意要去从军,而且他说的那番话并非全无道理,我不敢擅自拿主意,想和婆婆您商议一番,看此事如何处理比较得当。”沈氏说道。
“我自是不同意,咱们齐家的儿郎怎能去军中受那些苦,且三郎还曾是状元,他的儿子不读书求上进,却跑去从军,岂不是令人笑话。”马氏义正严辞的说道。
言下之意是说从军是不求上进之举。
这话令沈氏心生不满。
要说之前对齐湛从军一事还有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她倒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让湛儿从军,让齐家人看看,并非只有读书才是上进之举。
沈氏说道,“婆婆言之有理,湛儿父亲乃是状元出身,他要是读书无成就,会被人笑话。
只是湛儿今年已有十七岁,在学业上一不感兴趣,咱们如果强逼着他去学习。一定会适得其反。
我们三房人丁单薄,将来要靠湛儿来撑,依他现在这性子,真的很难。所以我想让他去军中历练一番……”
马氏听明白了沈氏的意思。皱着眉头问,“卉娘你愿意让湛儿去军中受苦受累?”
“唉,我哪儿愿意见他受累,可我细致想了两日,这对他湛儿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沈氏叹道。
马氏认真的看着沈氏,半晌后忽然问道。“卉娘,你……不会是还想着要和老三和离,趁这机会将湛儿送去燕关,往后你离府更方便吧?”
呃!
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件事呢。
沈氏看着马氏愣了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婆婆多虑了,我要是真是有这想法,便不会对您直言此事,可以随便寻个借口让湛儿离府便是。
婆婆您上回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就算不为我自己,为了湛儿和妙儿,我也得将和离的心思压下去。
特别是湛儿,他是将来要顶天立地的男儿,我怎能带他回沈家,让他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呢。
唉,我也不舍的让湛儿去受苦受累,也希望他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我不能照顾他一辈子,他将来要成家立室,要撑起一个家,要给他的儿孙锦衣玉食,这都得靠他自己去努力,就算我能留给他金山银山,他也总有用完的一日,相信婆婆您也希望齐家的儿孙们世代兴旺……”
马氏沈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沈氏说得有道理。
再大的家业,要是不善经营打理,迟早都会被挥霍一空,就像正走下坡路的安宁侯府。
依着湛儿绵软的本性,别说让产业发展壮大,就算只是守着,他都不一定能守得住,很多名门世家最后的衰亡就是因子孙们的软弱无能和肆意挥霍。
但这件事她不能轻易点头。
不说旁人,首先老三一定不会答应湛儿去从军,我若应了,到时要招他埋怨。
马氏便对沈氏说,她得回去好好想想,现在不能给答案。
沈氏知道这事也急不得,也没催促。
只是齐湛急,常跑来问母亲他何时能去燕关。
约过了四五日的功夫,忽有消息传进安宁侯府,说紫竹伤重不治而亡了。
听闻这消息后,众人皆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