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数日之前,绿鸭滩新近归附的渔户之中,有一家表兄弟,一个名叫张成,一个唤做王喜,二人奉了沙龙之命,结伴进城采买物事,一直未归。沙龙放心不下,担忧他们又逢上黑风寨的喽兵,遭其报复了去。前日大早,便带了两个结拜弟兄――焦赤、孟杰,离了卧虎沟,前往打探虚实。不料一天一夜了,也是未归。因沙龙出庄之时,恐有人袭扰,故而特地关照二女紧闭大门,足莫出户,静候消息即可。
沙凤仙忧心道:“打昨晚起,我这右眼皮就一直跳啊跳的。智叔父,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智化温言道:“贤侄女莫要乱了分寸。你静下心来想一想,近来庄中,可有甚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或是不寻常的人来访?”
凤仙、秋葵两姐妹苦思冥想起来,隔了一会儿,秋葵道:“约莫半年前,因绿鸭滩渔户前来卧虎沟投靠,沙家庄与黑狼山黑风寨起过争执,后来义父与他们寨主‘金面神’蓝骁大打了一场,蓝骁落败,便不再过问渔户之事,彼此倒也相安。其他的,侄女觉得无有甚么了。”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凤仙。“嗳呀!”凤仙绞着手巾低呼一声,语速飞快道,“侄女想起一事。大半个月前,我与爹爹在山间行猎,曾遇上蓝骁与他的手下,他将爹爹请至一边说话,我隐隐听着他说要引荐一位大人物与爹爹相见。交谈几句之后,二人脸色俱是难看,爹爹随即唤我离去,我亦不敢多问个中情由。”
智化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暗自思量:据沈贤弟的消息,蓝骁早已被襄阳王纳入麾下,此人自大狂妄,他口中的大人物,想来多半是那奸王。沙兄占据卧虎沟,为人耿直仗义,引得周边的贫户纷纷投靠,沙家庄渐有做大之势。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黑狼山与卧虎沟比邻而居,蓝骁必定会想方设法诓骗沙兄为奸王卖命,若是沙兄坚辞不受,沙家庄首当其冲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拔除显然是势在必行……
听闻准岳父失联,小侠亦是心焦,急得抓耳挠腮道:“师父,沙伯伯他们多半是被蓝骁那厮捉进黑风寨了!咱们这就杀上黑狼山,要他们放人!”
沙凤仙也曾揣测爹爹或是落入蓝骁之手,此时听到小侠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禁又是骇怕,又是感激。怕的是爹爹真被人害了去,感激的是艾虎一片襄助之意。
智化沉声道:“无凭无据,休得卤莽行事!”
倏听“咚咚咚”地脚步声近,一名庄丁跌跌撞撞冲进来报信:“二位小娘子!三当家回来啦!”
“孟叔叔!”凤仙、秋葵相视一眼,俱是又惊又喜,携手朝厅外迎去。
甬路上行来一位相貌粗豪的中年汉子,正是沙龙的拜把子兄弟,卧虎沟的三当家孟杰。
秋葵激动地冲上前:“孟叔叔,你可算回来啦!”
沙凤仙匆匆福了一福,满脸希冀地瞧着他,问道:“孟叔叔,我爹和焦叔叔呢?”
孟杰神情懊恼地搓着双手,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重重跺了一下脚,大声叹道,“唉!”
凤仙见他如此,心底不祥之意更甚,眼前一阵晕眩,扶住秋葵颤声道:“爹爹他们……到底怎么了?”
孟杰嗫嚅着答道:“大哥,二哥――”眼眶一红,哽着喉咙竟说不下去了。
这时,智化走近了道:“孟兄弟,别着急,有话慢慢儿说。再是天大的事,也总是会过去的。”
孟杰始才注意到智化师徒两个,看着他们,犹疑地问:“二位是……”
秋葵忙告诉他道:“这位是北侠欧阳伯父的好友,智化叔父,身旁的是他徒弟,也是欧阳伯父的义子,艾虎哥哥。”
孟杰失声惊呼:“黄州智化?!”
智化颔首:“正是。”
孟杰早闻黑妖狐智计无双,若是得他施援,二位兄长或是有救……于是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攥住智化臂膀,高喊一声:“智兄弟!”说着,屈膝便要拜倒。
智化连忙拉住他道:“哥哥,这是要折煞小弟么?”
孟杰神色殷殷,一手握住智化,一手拽着小侠道:“我大哥、二哥出事了!二位快些想个法子救救他们!”
“爹爹!”
“义父!焦叔叔!”
凤仙、秋葵乍听此言,心中悲恸,抱头痛哭起来。
智化镇定道:“二位贤侄女先莫心焦,咱们且进屋商量。”
众人回到厅内,孟杰不及喝上一口茶水,便细述道:“昨日,我与二位哥哥沿路寻访张成、王喜二厮行踪。到了襄阳城,问了几家相熟的铺面,终于有个药店的老查柜,想起来见过二人,说他俩先是拿出张方子要抓药,后来一算身上带的银钱不够,便打听了长生库的方位,前去质押东西了。不过在那以后,再未见他二人重来抓过药。我与二位哥哥急忙赶往附近的长生库,二位哥哥先进去,我在路边寻驻马桩,待我拴好马,到铺子门口,里里外外已挤满了街坊乡邻。我挤过去一瞧,只见二位哥哥居中,正被一队官差团团围住,心中焦急,便要冲上前质问,却见大哥使来眼色,示意我不可入内。”
智化接口道:“这是沙兄的高明之处,他二人已身处险境,不愿孟兄再卷入,亦是想留个人能回山庄报信。”
艾虎他们无不点头称是。
孟杰与沙龙、焦赤,乃是歃血为盟的兄弟,此番不能与二位哥哥共进退,虽说是情势所迫,可回庄见到两位侄女,心中难免愧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