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智化与艾虎师徒两个,翌日一早,告别沙家庄众人,出了卧虎沟,直往襄阳城而来。
到了尤唐街,太守府衙前,瞧着紧闭的朱门和那面黑黢黢的登闻鼓,艾虎挠头:“师父,咱们无官无职,身上又无开封府的龙票拜帖,如何才能见着金大人,向他禀陈案情,为沙伯父他们脱罪呢?”
智化一手夹在胁下,一手轻摁唇边短髭,眼光瞟了瞟门房值守的皂隶,侧过脸来,对着小侠神秘道:“为师先带你去会个熟人,由他引荐,再会金太守不迟。”
艾虎闻言,一脸兴奋之色,用力扯了扯智化衣襟:“师父带我去见的,可是沈二叔?”
“二叔倒是你二叔,但这一位,却不姓沈。”智化揽住小侠臂膀,轻搡了两下道,“记住了,在他面前,千万莫提你姐姐的事儿。”
艾虎恍然大悟,旋而又迷惑道:“丁二叔因何会到襄阳来呢?”
智化释疑道:“你有所不知,当日为师送他回茉花村将养,曾提及你沈二叔在郡王府卧底一事,他二人原本便是至交,再有丁总兵生前与襄州太守金大人亦是交好,你丁二叔挂念他们安危,自是要往襄阳来了。”
艾虎猴急道:“那还等甚么?师父,咱们快进去寻人罢!”
“慢着!”智化按住他道,“太守府前衙后院,这两个皂隶未必知晓府眷所在,找他们通传,没的误了正事。咱们且站街候上一会儿。”
小侠虽说拎不清黑妖狐盘算的甚么小九九,但他深信:听师父的,准是没错。当下捺住心中好奇,两眼巴巴儿地盯着门房进出的人流。冷不丁背上横遭一掌,不禁皱眉道:“师父?”
智化朝前方努努嘴,低声道:“来了!”
小侠一听说人来了,自个儿的精神头也来了,忙不迭地东张西望:“哪儿?在哪儿呢!”
街上那人似也瞧见他们了,满脸堆笑上前,拱手施礼道:“智爷、艾公子,二位也来襄阳了?”
“是啊。”智化颔首微笑,“丁成,你家二官人近来可好?”
“唉。”丁成叹息一声道,“不瞒你说,依小的看来,身子骨倒是大好了,但那个心情么,似乎不大好。”
智化心中一动,问道:“可是他想起甚么了?”
丁成摇了摇头:“不是。”
智化暗自松了口气道:“你估莫你家二官人因何事烦恼?说与我听听,待会儿见面,也好开导开导他。”
丁成掉头望望,不见有人跟来,遂凑近了些道:“既然智爷关怀,小的再藏着掖着不说,未免不识抬举。只是到了二官人面前,切莫说是小的漏了口风。”
智化忍住笑道:“知道你是个忠心不贰的好伴当,别兜圈子了,快说罢!”
丁成“嘿嘿”一笑,随即开启八卦模式道:“小的随二官人在中秋节前一晚赶到襄阳,一直在金大人府上落脚。金大人尚有一位千金待字闺中,芳名牡丹,与二官人站在一道,真真儿叫是郎才女貌,两人又是打小认识的,老太太不知道有多心心念念这一对能成呢。”
艾虎撇一撇嘴,酸溜溜道:“想必是我那二叔心有所系,恁是甚么牡丹海棠,也入不了他的眼罢。”
丁成八卦的同时,亦不忘自夸两句:“小的服侍二官人多年,他的心意,小的多少还是能看出些的。”他哪里明白艾虎想些甚么,摆摆手接道,“艾公子,这话可是说岔了。这烦心的事儿要从襄阳王的义女讲起,这位小娘子名叫元翠绡,人长得甚美,就是脑子不大好使,仗着有她义父撑腰,又与金家小娘子相熟,三番两次骚扰我家二官人,旁人又不能拿她怎样。”
智化“噗哧”笑出声道:“看来你家二官人,这回逢上‘桃花劫’了。”
丁成连连点头:“可不是么。”
正说道着,丁兆蕙牵马由街角行来,瞧见智化师徒,不由喜上眉梢,挥手唤道:“智化哥哥!艾虎贤侄!”
丁成闻言转过身,猛拍一记大腿,嘴里叫着“二官人受累”,颠颠儿地跑过去接过马缰。
丁兆蕙笑骂一声:“你小子,惯会乱嚼舌根,可是又在背后编派爷的不是?”
丁成闪到丁兆蕙身后,一边儿指天划地,一边儿朝妖狐狸猛使眼色:“天可怜见,小的满心眼里盛的都是二官人,你要是不信,尽管问智爷与艾公子。”
丁兆蕙懒得听他聒噪,快步走向智化,一把擎住其膀臂道:“哥哥终于到了,小弟好生想念!”又伸手揽过艾虎,在自个儿身前比了比,笑着道,“好小子,蹿高了不少!”
艾虎顺势熊抱住丁二,用力勒了勒,便觉得他的身形甚为消瘦,只是隐于大氅之下,瞧不出来罢了。想来很有些难受,吸了吸鼻子,连眼圈都红了。
丁兆蕙只当小侠是因欧阳春出家一事难过,抚着他的脑袋,安慰道:“你义父笃信佛教,此番遁入空门,也算一了平生夙愿。何不想开些,往后还是能见着的,只不过,不便再父子相称罢了。再说了,若有情分在,怎么称呼都不是事儿。”
艾虎被他一劝,更是触动愁肠,哽咽着喊了一声“丁二哥……”,抽抽噎噎地竟是说不下去了。
丁兆蕙皱眉瞧向智化:“哥哥,你这徒弟,今儿是怎么了?”
智化赶紧拉过艾虎,暗暗在他腰间猛掐了一把,呵呵一笑,打圆场道:“他的岳父遭奸人陷害,被金太守下入大牢了。他这是急的,急的……贤弟莫与之计较。”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