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盼凝神细听,只闻那小女子一声轻咳,对着大树满怀深情诉道:“锅,垒四青山袄四六水。青山不给,六水常溜。锅,介四美美亲受做滴雪子,垒就受下巴。”
她听了快要乐翻,捂着嘴憋得甚是辛苦,身旁的双侠却像没弄明白,拉拉她衣袖,低声问道:“前头那女的说甚么来着?”
再望那女子,颇象演习,顷刻之间,绕着松树又来了一遍,声情并茂更胜前回。潘盼好容易止住了笑,贴近丁兆蕙耳畔道:“她说啊:哥,你是青山我是绿水,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哥,这是妹妹亲手做的靴子,你就收下罢。”
双侠“噗哧”一声,险些破功,潘盼在身后推他:“看,那只锅锅打西边过来咧。”
只见西首一点灯光,越来越近,行到女子跟前,尖叫声起:“秋月?!这么晚你蹲林子里边做啥?夜黑野兽可多。”
被唤作秋月的女子,苦等许久,乍见情郎,强忍激动,半低着头轻声应:“七锅,袄在等垒。”
七哥继续尖叫:“妹子,你且宽限几日,俺欠你的钱年前一定还上,你就不要再天天缠着俺了!”说着,把胸脯擂得咚咚作响,赌咒发誓道,“俺费七说话算话,年关不还钱,俺就是个二!”
潘盼藏在远处笑得肚子痛,这对夜半鸳鸯实在是太有喜感了,女的明明是捎礼物表白来了,男的却误以为是讨债的。回首看丁兆蕙,也是笑得眉眼弯弯,见她转身,竟摆了个“ok”的手势,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去你姥姥的三百两!
孰料这秋月被她爱慕的七锅一抢白,先前排练许久的情话竟一古脑全忘了。张了张口,哀怨出声:“七锅,伦家不四来和垒讨债滴么,做料双新雪子把垒,垒莫要嫌弃。”说着,便将手中包袱朝费七递去。
那费七却不敢接,颤声问:“俺说妹子,介双鞋好是好,你不会又记在哥哥帐上罢?”
只见秋月俏脸泛红,柳眉倒竖,重重一跺脚,抡起靴子往费七头上一砍,兀自大哭着跑了。
“嗬嗬……”潘盼忍俊不禁,终于笑出了声。
“谁?!”费七提着灯笼,朝二人藏身之处照来。
眼见蒙不过去,潘盼索性大大方方跳出,亲热叫着“七锅”。
“你,你俩谁呀?俺怎么瞅着眼生。”费七眯缝眼凑近,满嘴喷薄酒气。
潘盼从腰间摸出朱漆腰牌,在费七眼前晃过,答话:“我俩是前儿跟焦管家上岛来的,现在五爷跟前服侍。小弟姓潘,行十九。”未了,手搭上丁兆蕙左肩,又道,“这位哥哥姓丁,行十三。”
费七不知底细,点点头道:“噢,十三,十九,新来的哇。”
双侠心中气恼,面上却不好发作,伸手拍掉肩头一只熊爪,盯着费七手中食盒问道:“费七哥,这是要上哪去?”
“给那姓展的送饭去呗!”费七一迭声抱怨着,“你说那姓展的罢,也忒不识好歹了,都被五老爷拿住了,还耍个甚么威风?好酒好菜供着,他只是不理……”
“啊?他绝食了?”潘盼惊悚,这猫儿倒有骨气,士可杀,不可辱?
费七摇摇头答:“他要是绝食倒省心咧!他是嫌俺们备的酒菜不够好,喝酒指名要那西岭春的,吃鱼非得现杀八两重的,成日价骂不绝口,偏五老爷还依着他,弄得俺们跟着受累。”
丁兆蕙笑着应声:“这样罢七哥,五员外差我俩向那姓展的讨句回话,不如你将这食盒交于我们,省得多跑一趟了不是?”
潘盼听了,赶紧在一旁猛敲边鼓:“就是就是,七锅锅呀,垒赶紧去追秋月姐姐罢,她怕是生气了呢。”
那费七求之不得,将食盒往双侠手中一塞,连声道谢:“十三啊,哥哥先行一步,这活计就有劳你俩咧。”
待费七走远,潘盼又指着双侠大笑个不住。二人一路你推我搡,时不时相互攻诘几句。没多久,便出了松林,见着一扇依山筑就的石门,边上两间茅草披子,知是通天窟到了。
草棚外但闻鼾声震天,丁兆蕙高声招呼:“哪位哥哥值守?接下子饭菜。”
隔了半会,呼声渐止,里面趔趄荡出一人,形容黑瘦,吼着同州梆子,气壮山河登场:“我乃常山赵子龙!来着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双侠无奈道:“小弟丁十三。”
“赵子龙”猛摇脑袋:“未曾听说,定是奸细。”说着,一把推开双侠,醉眼朦胧睇向潘盼:“你,又是何人?”
潘盼灵机一动,眨巴着眼睛答:“我张飞呀。”
那梦醺醺的“赵子龙”听了,登时来了精神,按住她肩膀大声道:“张兄,当阳桥一别,你我兄弟好久不见!”
“嗯嗯。”撞见个酒鬼戏痴,潘盼也是没辙,硬着头皮瞎扯,“你打长坂坡救回的小主呢?”
“赵子龙”攥着她双手又念了句白:“主公令我将他关在通天窟了。”
潘盼啼笑皆非,忙道:“主公命愚兄送些吃食与他,顺便有两句问话要传,劳烦弟弟带个路罢。”
“好好!”“赵子龙”应声,“哥哥当心些个,小主脾气大着呐,动不动就骂人。”
“没得事,咱们不搭理他便是。”二人窃笑着尾随其后,来到洞口站定。
石门是整块青石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