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眼睛亮了起来,却不回答,神色甚至带着一点不耐烦,似乎是在责怪皇帝打搅了自己。
实际上,他也听得入神。
作为一个天下一等一的大儒,杨廷和本是状元出身,在后来又是三朝原来,历任正德、嘉靖两朝内阁首辅。就其才情和扎实的学问,同李东阳、杨一清、王鳌等处于同一水平线,乃是站在最顶峰的几个人物。
他因为儿子嗜好杂学,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非常厌恶,所有,刚才苏木忽悠朱厚照那一段话,他是越听越怒,内心中已经给苏木打上了“不学无术”的烙印。
这就是一个骗子,也不知道他的秀才功名和头名案首是怎么得来的,考官都是瞎子吗?
但一听到苏木讲解《中庸》,短短一句话,他竟洋洋洒洒讲解了两百来字,旁征博引,有理有据,显示出扎实的儒学功底。
就这一段话来看,这个苏秀才的学养,已达到当世一流。
在看那苏木,长身玉立,侃侃而谈,竟有一种大宗师的气度。
“夫教修乎道,道率于性,性命于天,可见道之大原出于天着诶。知其为天之所命,而率性修道之功,其容已乎?”
……
张居正在做万历帝师的时候已是内阁首辅,春风得意,又正值盛年。无论是精神、体力,还是学问都处于最鼎盛的时期。
一代明臣的风范,在这短短几百字内尽显无疑。
此刻,苏木正是站在这位巨人的肩膀上面,如何不光彩照人?
杨廷和很不耐烦,弘治皇帝也不放在心上,其实,他本就是个随和性格,从来不讲究这些。
此刻,他已经沉浸在苏木的讲解之中,心中也知道苏木的学问很厉害,但究竟厉害到何等程度,他又不是士林中人,却不清楚。
但一看杨廷和的神色越来越激动,目光也亮得怕人,心中不觉咯噔一声:难道这个小小的秀才,究其学问已经达到让翰林院学士悚然动容的地步,这怎么可能?
正在这个时候,苏木结束了这句的讲解,指着椅子对未来的正德皇帝说:“好了,就到这里,把我刚才说所的话抄一遍,可记住了?”
弘治忍不住苦笑着喃喃道:“两百多字的文章,太子又是毛躁的性子,如何记得住,这个秀才让他默写,这不是为难人吗?”
杨廷和却哼了一声,不客气地说:“过目不往,过耳能读,这是普通读书人的本事,太子若连这种才情都没有,将来还如何统天下,又如何能为人君父?”
“可太子不是普通读书人啊……”弘治心中哀叹一声,担心地看了儿子一眼。
这一看,却瞬间石化。
只见,朱厚照一屁股做下,熟门熟路地提起笔沾了点墨汁,在一张稿子上流畅地写了起来。看他模样,竟有些酣畅淋漓,文不加点的趋势。
阳光下,太子一身儒袍,身体挺得笔直,脖子上的那一丛寒毛闪烁着金光,浑身上下显示出一种说不清到不明的气质。
再看他执笔的手稳稳、地悬在空中,只手腕缓和惬意转动,带着舒畅的气韵。
恍惚中,眼前的儿子是如此陌生,同那些正在辛苦读书的莘莘学子又有什么区别。都在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和个人价值在刻苦用功努力奋斗,再不似当初那个只知道使枪弄棍的野小子。
在弘治皇帝的心目中,儿子虽然已经十四岁了,可依旧是个小孩子。可就在这一刻,儿子是如此的陌生。
“太子终于长大了,知道上进了。”弘治突然眼睛一热,眼前顿时模糊起来,什么也看不见:“朕也知道身体不成,去日无多,只是放不下太子。如果朕撒手而去,太子能承担起祖宗江山这副重任吗?看到他现在这样,朕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太子的教育乃是国政中最最要紧的大事,这些年别说是弘治,群臣们也知道这一点。
可太子不爱读书,大家也没任何办法。
“好,好得很……”
万物都被他的泪水沁透了。
杨廷和也发现了皇帝的不对,为尊者的颜面,只能装着没看到,只低声道:“陛下,可以走了吗?”
“不,再等等。”弘治看着儿子写字的身影,心中那一丝慈父的柔情彻底迸发出来,竟然舍不得就此离开,生怕一旦走开,以后在没机会看到孩儿用心读书的模样。
就这样,二人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
直到,朱厚照一声“终于写完了,子乔,接着来,还有什么无上**教我?”
这才将弘治惊醒过来。
此时,弘治皇帝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湿衣襟,慌忙擦了一把。
杨廷和将头转到一边。
苏木正在写作业,听到朱厚照叫嚷,心中不快,喝道:“没了,我马上就要参加乡试,谁耐烦教你。哎,这诏真难写啊。”
说到这里,他有些郁闷,喃喃道:“按照朝廷制度,科举第二场考论一篇,题用孝经,判五道。诏、诰、表择作一道。这题是国家封建藩王,我拟作了一题,有些不顺手。”
“我看看。”
“看什么,别看了,你又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朱厚照不快,反驳,这玩意儿他在父皇那里看得多了,自然清楚。
“算了算了,我看看你刚才写作业。”苏木那起未来正德皇帝刚才做的功课看了一遍,点点头:“小子,不错啊,竟记得一字不差。算了,我正烦着呢,你把我以前教的《大学》‘此谓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