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见吴老二是个老江湖,知道骗不了他,忙赔笑:“小哥何必着恼,算了算了,考试要紧。”
他生怕秀才们反悔,要将死驴要回去,朝一头绵羊踢了一脚,“得儿”一声。
那十几头羊发了狠,咩一声冲了出去,车上的秀才们“哎哟”地叫成一片,转眼就看不到踪影。
恶人自有恶人磨,看到这情形,苏木摇了摇头,背上考得好,天生我才必有用。吴老二这人的人品就算再不堪,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出门在外,又这么一个混混跟班,却也少了许多麻烦。
他身体本好,这点路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路边是一片片收割后的麦地,原野空阔,空气清爽得沁人心脾,这么一路慢慢走去,也是一桩难得的体验。
至少比挤在颠簸的车上受折腾好得多。
人少年之时,就得要去许多没去过的地方,见识那些没看到过的人和物。
走了五六里地,活动开了,一身也热了,秋风一吹,爽意透心,苏木觉得步行去通州这个决定很是英明。
倒是那吴老二开始嘀咕起来。
这两日,吴老二平白得了几两银子好处,心情极好。
要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日常在街上鬼混,又没个营生,身上有个几钱银子就算是过年。
这几天腰包突然厚实起来,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胆壮过。
因此,刚开始的时候,这鸟人还一脸得意的笑容,右手将那锭银子抛上抛下,一副小人得志嘴。
可走了半个时辰,眼也斜了,嘴也歪了,口中不住咒骂,说木生和孙臣他们不讲义气,把自己丢在后面。
却不想,这几日,他在人家身上得了多少好处。
苏木对这厮非常看不上眼,可怜吴举人虽然脾气古怪,却也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至于吴小姐,更是才华出众令人敬佩的高才之士,怎么吴家却出了这么个不堪的人物?
吴家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这小子还整天在外面胡闹,真真是败类一个。
苏木也懒得同他废话,只淡淡一笑,突然又想起吴举人昨日来送行时对自己说的话,心中又莫名其妙地悸动起来。
“求婚……其实,我苏木对吴小姐更多的是感激,若不是有她在,这一科乡试自己肯定是中不了的。可我还是忘记了这里是明朝,一个大家闺秀,肯抛头露面,整日与你谈诗论道,耳提面命,落到别人的眼中,肯定要产生误会。难怪老举人肯说出望我去提亲的话来……倒不是他真的原谅了我苏木,而是见自家女儿彻底不管不顾,心中无奈,这才点头同意。况且,我苏木也算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人品也不怀,无论怎么看,也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可是,难道就这么答应了吴家。不,我和吴小姐也不过是学问上的朋友,平日见面,也是光明正大。再说,胡莹知道了,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苏木面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却突然下起雨来。旱了一个多月,总算是看到了雨水。刚开始的时候还稀稀拉拉,到最后却连成一片,白茫茫大得紧。
苏木吃了一惊奇,忙从考篮里拿出雨衣穿上。
“哈哈,哈哈,下雨了,老天有眼啊!”吴老二就那么在雨中淋着,却放声笑起来:“那几个鸟人把我们扔在路上,现在好了,下这么大的雨,路上早就被淋烂了,颠不死他们。”
“你这人,真是……”苏木无奈地摆头:古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可看这家伙的模样,戚戚个屁,小人常欢乐才是。
雨中行路,刚开始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情趣,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尤其是走的时候时不时穿过一片竹林,当真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可这秋天的雨一下,就没有个停止的时候,脚下的路渐渐地被泡得松软,走一步滑两步,竟是泥泞难行。
吴老二也不骂了,只不住唉声叹气,呼吸声也渐渐粗重起来。
淋了小半个时辰的雨,这厮的脸开始苍白起来。
苏木也觉得有些累,心中没由来的有些急噪。人算不如天算,这么走到通州,只怕就是半夜了。
走了一上午,又行了十来里,就看到远处又一个小村庄,村头挑着一张酒幌。
苏木也是饿了,就带着吴老二过去,找个座位坐了,就要点菜。
吴老二将身上衣服tuō_guāng,露出两排搓衣板似的肋骨。用手一拧,就从衣服中拧出一汪黑色的脏水来,看得旁边的食客大皱眉头。
“看什么看,没看到过fēng_liú悌谠貌比潘安啊?”吴老二正要骂,突然转头呆呆地看着外面,然后发出一声欢畅的大笑:“太好了,太好了,终于不用走路去通州了!”
苏木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村子正位于大运河边上,酒馆旁边正好有一座小码头,停了不少小船。
前一阵子,因为干旱,河里没水。今日雨大,河里涨满了,又能行船。
也就是说,他可以坐船去通州了。
刚才苏木累得够戗,一头就扎进了酒馆,却没注意到这一点。
吴老二还在哈哈大笑:“孙相公和木相公他们此刻只怕还陷在烂泥里进退不得,哈哈,咱们却能顺流而下,哈哈,想抛下小爷,这才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正得意,却听到苏木道:“恩,坐船去最好不过,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