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心中不安,这一觉睡得不安稳,直到第二日天光大白才起床。
醒来之后,看了看拜在桌上的稿子,心中却没由来地一阵厌烦,死活也不愿意去碰。
呆坐了半天,这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拿起稿子看起来,这一看却挪不开眼睛。只觉得昨天怎么看都不顺眼的稿子读起来却非常不错,真要改也无从下手。
他一呆:这才睡了一夜,昨天死活也看不上眼的东西,今天却是如此顺眼,这又是什么道理?
想了半天,苏木这才突然醒悟过来,昨天自己这一题不是作得不好。之所以弄成那样,主要是没有自信,总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心理压力一大,难免疑神疑鬼。
“苏木啊苏木,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苏木突然笑了起来,摆了摆头:“其实真如你第一场结束是所感觉的那样,你的文章和学问已经登堂入室,火候功夫已到,现在缺的却是自信。”
“这一题却是过了!”
心中一片欢喜。
苏木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志经过这场完全没有使用作弊手段的考试之后,变得强大起来。
从惶惑到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真实水平,再到自我怀疑,最后坚定信念。这断断的七八日时间,就如同在人生中走了一个来回。
如果没猜错,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场第二天中午,留给苏木的只剩一天半。
但他却没有着急,恢复自信之后,他提起笔作起剩余的三道题目。
也不急,还是按照自己缓慢的节奏,一题一题地作下去,直到半夜,才将所有的稿子弄完。
这会,他也没有修改,也不觉得还有什么修改的余地。
趁着精神还好,借着灯笼的光,吸了一口大气,端正地将所有的文章都录到正式的卷子上。
等到所有一切弄妥当,已是最后一天。
正是黎明时分,天麻麻亮,所有的考生都还在睡觉,低低的鼾声如海潮一样袭来,夹杂着几声呓语和隐约的磨牙声,夹杂着风声,吹动苏木的裤腿。
秋已经很深了,突然间苏木感觉有些冷。
等到写完最后一个字,苏木突然被这一片宁静惊醒过来,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突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古怪情绪,空虚、寂寞、期待、向往……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百般滋味,五味杂陈,却品不出来。
冷,越来越冷。
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连续九天没有刷牙洗脸。
苏木看了看自己握笔的右手,已经在秋风中干得裂了口子,指甲里也全是黑垢。
眼睛红得怕人,又热又疼,全是眼屎。
前所未有的疲乏感觉不断涌上来,身体也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
累。
累。
累。
实在太累。
总算写完卷子了,虽然还不够完美,虽然未必能拿高分。可这全是自己第一次为一件事付出这么多努力,这是自己真实水平的提醒。
即便中不了,这付出的一切,必将成为自己人生中最大一笔财富,受用一生。
相比起明朝科举,现代社会的高考又算得了什么,连这样的难关都能坚持下来,还有什么坎迈不过去。
突然间,苏木有些明白,古人之所以在科举上设置如此大的难度,如此低的录取率,能够中举的除了天纵奇才之辈,都是心志坚强,精钢不可夺志的精英。
在这种制度下,在明朝的官僚集团和基础社会组织中,但凡能占一席之地的,谁也不是笨蛋和怂包。
明朝,总归是精英统治的世界啊!
其实,任何一个年代,任何一个国家,不都是如此吗?
眼睛里还在火辣辣地难受,手脚也冷得快要僵了。
苏木张开嘴想笑,却有一丝涎水流了下来。
他突然猛地将手中的笔扔出考舍,将衣服一裹,径直躺在地上,突然大叫一声:“牛,我他妈就是牛!”
*****************************************************
苏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炕,只得被一阵喧嚣声给弄醒。
整开眼睛看了看,考舍外面尽是来来去去的衙役和书办。
有一个考官在喊:“第一次放牌的时辰到了,有作完卷子的考生需要出场的拍拍写板,坐在位置上等发签。”
然后,就有几声写板的声音传来。
“哦,有人要交卷了。”到这个时候,苏木脑袋还有晕忽忽的,喃喃地说了一声,就倒了下去。
又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很短,照样的声音袭来。
这下,苏木一个激灵,终于醒了,“可以交卷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却疼得几乎掉下泪来,原来,双目已经彻底被眼屎给糊住了。
吸了一口越发冷咧的空气,秋天的气息更浓,脑袋像通了电一样清醒过来。
忙走到考舍门口拍了拍写扳,端正地坐在凳子上等着。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书办过来收卷,然后登记签号,发签,说:“可以出去了,跟着我走。”
这个时候,苏木才问:“敢问,现在什么时辰?”
那书办小声地应到:“午后了,你是第二批。”
原来,乡试最后一天出场的时候分三批交卷,午前一批、午后一批、傍晚一批。收卷官每收一卷发一签,签卷相符。考卷糊名,评卷前有抄工用朱笔抄录,最后才交给考官审卷。
至于考生,交完卷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