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提前半天抵达沧州,并第一时间查封了银库的消息传到盐运使司衙门之后,刘、景、杨三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词“事发了。”
杨廷和到沧州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杀银库,显然是已经知道长芦盐司亏空的底细。
这个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晚了。
就算他们提前在盐商手头凑集到五六十万两白银,也是无用。
先前,刘孔和还打算先借点银子放在银库里,待到杨钦差问起之时,就以其他理由先延缓一阵子,然后想办法把缺口堵上。
如今,杨廷和自然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
等待他们的,将是不测的命运。
杨自烈和景亭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他们脸上的惨白。
景亭性子急,忍不住回头看着刘孔和,叫道:“使同,现在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作为三人之首,刘孔和只是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不知道,本官什么也不知道。挪用库银,证据确凿,左右都是一个死字。就算是死了,一个贪墨的罪名却是跑不掉的,千秋之后,也要被后人唾骂。刘孔和啊刘孔和,你都一把年纪了,想不到临到老时,却是晚节不报。身为长芦盐司的同知,上不知道报答天恩,下辜负黎民百姓期许,已是无颜活在世上了。”
说到这里,他眼眶里挤出了几滴浑浊的老泪,喉咙里发出带着浓重痰音的呜咽。
他这么一哭,景亭就急了:“使同,都火烧眉毛了,哭又何用,你老还是先拿个章程出来。再过得片刻,只怕杨廷和就要来了。到时候,他手握王命旗牌,将你我都下到监狱里。分别询问,一对口供,咱们就永世翻不了身了。”
景亭身为盐运副使,在长芦盐运使司衙门中主管军事和刑狱,按照后世的说话,就是负责纪检的干部。这个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应付上级的刑讯。
以此刻的情形来看,要想全身而退自然没有任何可能。如今,只能想办法先串供,身上的罪名自然是越轻越好。
官职自然是保不住了,最好能够弄给流放,实在万不得以,怎么说也得保住性命。
可问了半天,刘孔和还是不停地哽咽:“本官又能什么法子,还能怎么样?当初我就告诉你们不要截留不要截留,就算到时候查起来,咱们没得一文钱好处,怎么也说得清楚。如今却是好了……”
景亭顿时急了眼,声音高亢起来,语气也有些不客气:“大人,怎么又扯起当年的事情。那个时候,你老家来信说要修宗祠,族中子弟要读书,桩桩件件都需银子。下官也是一时新热,这才以大人你的名义解了钱过去,如今却反怪到我头上了?”
听到两位大人闹了起来,杨自烈只觉得心中一阵阵虚荡荡无处着落,眼前也阵阵发黑,伸出手去狠狠抓住椅子的扶手,这才强行稳住身形。
景亭又道:“没错,那两百万两的空缺,我姓景的拿了二十万,刘大人你拿了六万,杨大人得了十一万,衙门中其他官员分了十万。都剩余的一百五十三万两可都送到上头去了,这次杨廷和要将事情搞大,好,好,好,咱们索性就闹起来,到时候看谁最后倒霉?”
听他这么说,杨自烈大惊,眼前又能视物了,大喝一声:“不可!”
这一声震得窗户纸沙沙着响,景亭回过头来看着他,怒道:“难不成咱们坐以待毙不成?”
杨自烈的眼睛里突然沁出眼泪来:“死则死尔,怕之何来。不过,蝼蚁尚且偷生,此事情牵涉甚大,若你我咬死不招,上头考虑到舆情和体面,或许还能留我等一条生路。若是都招了,那才是真的一个死字,难道景大人你还看不明白,无论我们说什么,到时候,朝廷肯定会将所有罪名安到你我头上。与其如此,还不如都认了。”
景亭叫了一声:“不,这可是两百万两啊,怎么能认?如果认罪,能活吗?”
杨自烈还在撒泪:“不认,肯定死,就连族人家小都要受到牵连。若认了,或许我等也是一个死字。但上头看到我们付出一腔子热血的份上,或许会放儿女一条生路。”
景亭呆了片刻,也没有了力气,“如此说来,左右都是一个死字。”
刘孔和抹了一把脸:“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早就认罪,先拖着吧,拖下去,总归能有点希望。”
杨自烈也点点头:“刘公说得是。”
刘孔和强提起力气:“既然钦差大人就要到了,咱们回大堂里等着吧!”
他喃喃道:“至于大开中门迎接,既然杨廷和一来就封了银库,咱们也不用跟他那么客气。”
于是,三人就出了签押房,来到大堂,整理好官袍,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
整个盐运使司寂静得跟坟墓一样,银库被钦差查封的消息早已经传了过来,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的官吏都坐在衙门里候着。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太阳渐渐地升高,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轰隆的脚步声,显然是来了一支军队。
然后,就有人高声下令:“捉拿盐司上下所有正九品以上官员,查封帐房!”
坐在大堂中的三人同时定睛看出去,就看到队伍的最前头是一个正三品的朝廷命官,如果没猜错,此人应该就是钦差大臣杨廷和了。
杨廷和身边则跟着一个正七品的中年官员,这人显然是攻占军械库的扬州府推官吴世奇。
在杨钦差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儒生袍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