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救了囡囡之后,谢自然第二日就押运粮秣去了宁夏前线,一直没有同她接触。原本以为,不过是随手救了一个失足少女。大不了花点银子养在家里,跟喂个小猫小狗一样,权当做个善事。
想不到一个半月回到家之后,这个囡囡身上却有那么多叫他感觉惊讶的地方,又闹出这么大动静。
当下,心中就大觉有趣,决定和她好好谈谈。
“囡囡,去你院子,有事情同你说。”
囡囡面上带着一丝惊喜:“可是有囡囡爹娘的消息了?”
谢自然也不回答,背了手朝囡囡所住小院子走去。
“咳,等等我,我有些饿了。”囡囡顺手抓了把松子,一边磕着,一边小步追了上去。
进得院子里,一看到里面的景象,谢自然顿时吃了一惊。
他以前光棍一条,无父无母,天生天养,家里也没什么讲究,院子里也邋遢混乱,这间院子以前多用来堆放羊皮、牛皮,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膻味。
可今日一见,院子里的杂物都已经被搬走,打扫得极其干净。青石地面还有水洗得可以照见人影,长满长草的花坛也清理出来,种上了一丛芭蕉,绿油油地在夏日的热风中招展。
靠墙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一个紫藤架子,花儿开得正盛,引来嗡嗡的蜜蜂飞舞。
往日热得恼人的院子突然满眼红绿,竟然散发出丝丝凉意。
不但院子旧貌换新颜,就连以前住在这里的那个专门负责削猪皮的,浑身肮脏的小丫鬟也穿着新衣裳,洗过的脸看起来叫人顺眼了许多。
不知道怎么的,谢自然心中突然一畅。
“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绿蜡春犹卷,红妆也未眠。谢家哥哥,如何?”囡囡得意地问:“是不是感觉像是进了别人的家门?”
“哈,《红楼梦》里的诗词。你这小丫头才多大点年纪,也敢看这种书。”谢自然哈哈大笑:“说起这首诗,这次去宁夏,我还见着作者了,正是当朝状元公,翰林院编纂苏木苏学士,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囡囡有些生气:“谢家哥哥,我是问你这院子收拾得如何?”
“一般,一般。”不顾囡囡面上的郁闷,谢自然大步进了囡囡的房间。
一进门,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塄了片刻,才发现这屋中实在太亮了。
一般来说,明朝的房间因为采光的问题,都显得非常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般的大户人家都用紫檀木家具,好叫房间显得亮些。
而囡囡则直接在房顶大量使用水晶玻璃亮瓦,不但如此,就连窗户上也是大片大片的玻璃。
这东西可是奢侈品,估计也花了不少钱。
一想起先前那个伙计说囡囡一个月就敢使出去几十两银子的零花钱,谢自然就抽了口冷气,心想:已经没问题了,敢这么花钱,又这么会花钱的人,非富即贵,这个囡囡的来历显然是相当不凡。
按照苏木所在的现代社会的说法,囡囡这种使钱法已经脱离了土豪的层次,进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阶段。
坐在椅子上,谢自然发现几上放着一叠字,拿起来一看,正是一手略显幼稚嫩的苏子乔苏体行书,心中越发肯定囡囡不是寻常人。苏木学士的字流传在坊间的本就不多,一般人别说学,就算见都没见过。
削猪皮的那个小丫鬟轻手轻脚地端着一杯茶过来放在几上,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谢自然心中又是大奇,要知道当初,自己买这个丫头的时候,也是看她可怜,就让她在商号里做工,女人当男人使。却不想,今日见她送茶水过来时,动作轻盈端庄,走起路来颇有大户人家丫鬟的味道。
不用想,定然是囡囡调教出来的。
“谢家哥哥,快说,快说,可有我爹娘的消息了?”囡囡急问。
谢自然抱歉地摇了摇头,缓缓地将自己刚才去辛知县那里打听的消息同她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抱歉地说:“囡囡姑娘,实在对不住,却是没有查到你父亲的消息。”
话还没有说完,“哇”一声,囡囡地就张开小嘴哭了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爹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没人听说过。他叫梅富贵,你去沧州一问,没有人不知道的。”
“囡囡姑娘,别哭,别哭,此地离京城和沧州千里万里,一时间也没办法查个明白,容我再打听打听。还有,你娘不是在山西吗,还有你外公和舅舅也在。你不妨将他们的名字和地址说给我听,也好带个信过去,也好叫他们过来接你。”看到哭成一团的小姑娘,谢自然心中一痛,突然有一种想将她抱在怀里细心抚慰的冲动。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而已,罪过罪过,谢自然啊,枉你也是个读书种子,怎么能够起这种邪念,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谢自然一阵自责,大为羞愧。
“外公和舅舅……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突然间,囡囡面色一变,神色中闪过一丝惧怕。
然后有大哭起来。
这如何瞒得过走老了江湖的谢自然,若说别的十一岁的女孩子不知道自己外公和舅舅的名字,不知道母家的地址,他还相信。至于这个囡囡,人鬼成这样,可能吗?
显然,她隐瞒了什么。
谢自然知道就算自己问,她也不会说实话。
想了想,就放弃了。
不一会儿,那个小丫鬟就过来说晚饭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