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道规模小些的门,我们终于来到了鸿胪寺。说是寺,当然并不是和尚们住的那种地方,只是后边的名相同而已,同样是一座官衙。
下了轿,我们被引导到寺里面。可能是为了迎外宾吧,里面陈设相当富丽堂皇,给人一种震慑感,让你情不自禁就产生了一种对中土天朝大国的敬畏心理。
我们尚未落座,就来了一位主管——鸿胪寺卿鲁大人,神色颇为紧张,宣布说:“圣上刚才接到边关十万火急文书,有紧急军情需即时处理,让下官代为接待上邦国宾,等一阵再来会见殿下及各位大人。各位国宾请先歇息,宽心等待!”
寺卿这样一宣布,就自然地把我们分开了。公主和侍女,就是苍井溢和周泉馨,被两名女官引走了,钱智商则被鲁寺卿引走了。而我被刚才陪寺卿来的一位自称是姜寺丞的官员请到一边,说要与我先谈下皇上见面时的议题。
临分别前,大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以资鼓励。看来张英的情报绝对准确,我们庆幸做了准备。
我同寺丞很快就交谈完了,这次不过是这边皇上礼节性地见见面,能有什么真正可谈的大议题呢。
谈话结束时,忽然来了个官员,我一看他左眉上那道疤,就知道真正的议题才刚刚开始。寺丞只含糊地介绍他是参与军机的丘大人,没有言及他来自何处,也可能认为就是介绍了,我这个外国来的人也不懂,所以就省了。这人应该就是张英在戴府见过的那个“仅一位”贵客,也就是锦衣卫的指挥副使。这种人来和他毫不搭界的鸿胪寺,目的可想而知。
他当然完全不知道我已清楚他的底细,我已占了先机。
寺丞给我们引见完就走了。我想,这肯定都是早安排好的,包括皇上有什么军国边关紧急大事要处理,自然也是糊弄我们的,好安排这一场测试。
我们东拉西扯谈起来,讲了点各自国家的边防情况等,这是皇上处理边关事务推迟会见的话题延伸。接着,他的话题就开始往主题上引了,比如公主在国内政事中处于一种什么地位啦,驸马爷会不会从政当官或给点兵权啦,看似扯得很远,其实对于知道底细的我,能感觉到他刺探事情的心机。不过,对付起他来,比面对戴力容易多了,也没有那么一种被压迫感,我比较自如,不要说已有了较充足的准备,就是现应付,我想我也能给他答个滴水不漏。
谈着谈着,他忽然问道:“如果上回贵公主殿下真出了事,驸马爷会不会被贵邦皇上责罚,甚至处分受刑?”
我就知道这其实是在追问那天钱智商为什么没有和苍井溢一起走,而是留下来陪着我——那天“变脸”为周太监。
我从容地说:“公主殿下性格甚为刚烈坚强,不是平常女流之辈,虽面临极为危险之境,仍是深明大义,当日就嘱驸马务必照顾好竭力帮我们的周公公——即使他真做了法不可容之事,毕竟也算是为我邦的事情——自己带着侍女亦足有能力脱离险境,驸马爷也是不负公主所托,尽力将受伤之周公公带离险境。”
“即已逃离,那周——逆贼为何又返回宫中,自投罗网呢?”
“当时周公公自言,圣上知他多年忠诚。当日刀兵追杀过后回到宫中,不会再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可以当面剖白自己。驸马当时觉得有理,所以也没有强留他,任他离去。这是下官听驸马所言。大人,何不找那周公公讯问,此中隐情不就一清二楚了吗?”我在守势中,又攻了他一下。
这有点捅到了他的疼处,他那带刀疤的眉头耸动了一下,但仍然继续问下去:“那你可听驸马爷说过,这周——逆贼受伤却在何处?”
我就知道来到了这个绕不过去的坎:我冒充的周太监受了箭伤,而正牌的周太监“暂停运行”小半天毫发无损,这点再怎么编也几乎无法自圆其说,但他们再怀疑,也不会琢磨明白这里的关节,所以我并不太担心,还是照旧敷衍下去:“驸马爷说过,他是在腿上受了伤,所以当时不能行走,由驸马背着他逃走,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帮他包扎处理了伤口,不过是贯穿伤,并无大碍,所以能自己行走离开。他确实是回了宫中吧,也许真的是想向贵邦皇上辩白?”末了,我反问了一句。
“哪能让他那么容易就见圣上,先过了我这关再说。”他随口答道,话出口了,大概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马上闭上嘴。
我就继续反守为攻,追问道:“那周公公最后可供认了自己的罪行?若他招认说我邦之人犯有罪行,大人亦不妨出示,容我一一分辨。诗曰,‘吹尽狂沙始到金’,一番洗礼,贵邦自可摒弃如浪深的谗言,还我邦诸人的清白。”
他苦着脸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又转为笑脸,说:“晨使臣,这又何必,此番偶然旧事重提,也不过是说明此中的委曲,让大人明白事出有因,决非故意冒犯、羞辱贵邦皇室,且当时根本不知所通缉者身份如此尊贵。祈望贵方能够谅解过去,尽弃前嫌!”
见丘某说出这些表示和解的话,我也见好就收,回答道:“如此甚好。那件事也实在太出于意外。其实,公主本人也一直想亲自会见贵邦圣上,早日缔结良好关系,已曾向周公公说过这个意思,但他大包大揽,说此事他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