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青乘着夜色在小华山边缘绕行了几圈,从内到外逐步深入,他可不想再遇到如夔牛一般的深山巨兽,到时候只怕又要吃一次苦头。好在脱草并不罕见,陈寒青在某处山崖下找到了几株,然后仔细将它们连根挖出,在确保须根不断的情况下小心翼翼用细软的布料包裹起来,然后便连夜赶路,离开这片危险之地。
沿着来时路途一刻不休地飞奔,脚下深渊仿佛只是一条条浅水细壑,抵挡不了陈寒青的迫切之心。
又是一夜一日,在第二天日落西山的时候,陈寒青终于回到了武落钟离。
半山腰的剑屏上依然飘荡着略显稚嫩的重重清喝,剑光剑影初露锋芒。
惠邦武手中长剑挥舞出微弱剑意,神情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某刻,他忽然注意到有道身影来至剑屏,定神一看,惊得说不出话来。
即是惊喜,又是惊愕。
他跑过去,拿剑指着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讶异道:“陈寒青,你这两天去哪了,怎么搞成这幅模样?”
陈寒青身上的道袍已经彻底破烂,脏兮兮的,简直就像是市井乞丐一样,他见到惠邦武,心中竟是有些亲切感,笑道:“处理了一些事情,以后再与你说,你知道申长老现在在哪吗?”
“三师父?她每天不是待在在水车竹屋里头,就是在落字阁内。”惠邦武不假思索道,然后顿了一下,紧张地看着陈寒青说道:“你还要去找她?不怕她把你劈成两半啊!”
陈寒青白眼相赠:“申长老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惠邦武嘿了一声差点没跳起来,拿剑指着陈寒青的鼻尖恼怒道:“她还不可怕?!你去山上随便抓一个人来问问,这武落钟离内谁要是惹了三师父生气,那后果可是生不如死啊!连掌门师父和二师父都对她避而远之的好不好!”
陈寒青懒得听他唠叨,两指将眼前不停晃悠的剑刃拨到了一边,打断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去找她,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解释。”
陈寒青往山上跑去,惠邦武在身后大喊道:“陈寒青你可别想赖账啊!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还没完呢!记得跟那个高长离说啊!”
陈寒青迎着山风踩阶而上,将惠邦武的喊声当做了一阵耳边风。
...
蓝湖星光璀璨如常,未寂亭内残留一片寂寥。
陈寒青飞奔入竹林,然后推开落字阁的大门,许是内心激动难抑,想都没想就大喊了一声:“申长老,您在这儿吗?”
如城镇空旷的阁楼内回荡着几声回响,灯火通明之间,许多人从巨大的书架后面探出了脑袋,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声音的来源。
当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站在门口时,所有人都是皱紧了眉头,心想这没有礼貌的穷酸少年是哪里来的?
陈寒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面对如此多的不善目光,显得极为窘迫和尴尬,赶忙低头不停地道歉。
便在此时,一身红衣忽然微摆眼前,陈寒青还来不及抬头,一本书便轻轻砸在了头上。
“落字阁内禁止喧哗,怎的这点规矩都不懂。”
申息子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袍,身姿隐隐绰约,眉眼柔媚,此刻看着陈寒青,却是透出一丝惊喜和期待。
见到了申长老,自然是喜不自已,陈寒青揉揉脑袋刚要开口,申息子却是先开口道:“出去再说。”
陈寒青没办法,只能跟着这位太华山上人见人怕的三师父走出了落字阁,然后绕过蓝湖未寂亭,接着又跨过了大半座武落钟离,来到了司云崖对面的那座浮山上。
水车吱呀,竹屋内水声潺潺,陈寒青第一次来到这里,原本激动急切的心情却被此处静谧安然的气氛安抚得平淡如水。
申息子透过屋内星光看着陈寒青明亮的眼睛问道:“怎么样,都拿到了?”
陈寒青将手中的东西一并递了过去,包括那块昆吾石。
申息子先接过了被布料包裹严实的寇脱草,拿起一株将用两指捻住了茂密如丝的根须,陈寒青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能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申息子便默然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几株寇脱草的成色质量表示满意。
然后她又从陈寒青手中拿起了那一撮苍青色的夔牛毛发,触手一眼,申息子便露出了一丝惊讶,问道:“这是夔牛脖颈处的毛发,你是如何拿到手的?”
陈寒青微微一愣,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何拿到手?当然是拼了命抢来的了。
申息子目光一瞥,又看到了陈寒青手中那块在夜色下暗红如阴血凝浓的昆吾石,震惊道:“昆吾石?!你竟然与夔牛正面交战了?!”
陈寒青更加不明白了,疑惑道:“长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申息子微微皱眉说道:“我那日便与你说过,取夔牛毛发时一定要谨慎处理,你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夔牛嗜睡,你可以趁其沉睡之时从他尾巴上偷偷割取几缕。亦或可以用它们最爱吃的雷鸣晶石来与它进行交换,夔牛懂人性,运气好的话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谁让你不要命地和它起冲突了?”
“这毛发来自夔牛脖颈,是其不可扰的禁处,一旦有人企图偷袭它这个地方,便会立刻让它愤怒狂暴,还有这昆吾石也是,夔牛一向视自身巢穴如性命一般,擅自侵入者俱不饶恕,你居然能够安然无恙将这两样东西给带回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申息子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