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这么坚强,这么的替别人着想。
他现在哪有心情微笑,一想到她这么努力地活着,他就觉得难受。
她这么顽强地一次又一次活下来,是要靠着怎样的信念呀。
可是为了让她高兴,让她安心,他还是咧开嘴笑了——傻傻地笑,带着晶莹泪珠的笑。
虽然,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效果——她快要再次进入沉睡的状态了……或许应该说她快要死了……
梨子觉得肚子又一团火在烧了,身上的骨架又要开始大面积地自动移位了。
虽然很痛很痛,虽然很疼很疼,虽然她疼痛得难以自制。
在表面上,她还是面露着微笑——因为她知道,安德烈就在旁边。如果她开心了,他也一定会开心。
因为快乐是可以传染的。
就像风中的花香,可以飘得很远,很远……
虽然花香渺茫,可是毕竟是曾要真实存在的。
“我想……想出去走一走……再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手心攥得冷汗迭出,肚子里钻心的疼痛,已经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死女人,你……怎么样了?”
安德烈看在眼中,是急在心里呀,他扶着她着地,慢慢地往前走。
“没关系的,呵呵……可能是太久没下床走路了,整个人都快发霉,发臭了。再不多走动一下,就要未老先衰,变成老太婆一个啦。”
虽然很疼,梨子却故意走了几步给安德烈看。
她缓慢而稳步地走着,她现在就想冲出门外,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
“花园的花都盛开了吗?”
她微微的笑,朴实可爱,纯洁无瑕,虽然,所谓的“倾城倾国之姿”并不全是关于形容面貌的,这句话其实还关乎一个人的内质色彩。
只有内心充满爱与仁慈的人,内心的色彩,才可以真正的倾国倾城。
安德烈握住她的手,慢慢地陪着她走。
如果她要坚强,那么他就陪她。
不管去哪里,他都会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一直地走下去。
有些东西并不一定非得大喊承诺,有些东西,与“默契”这个词有关——我们的爱,其实心照不宣。
“我带你去后花园,蔷薇和薰衣草都盛开了,很漂亮很美……”
安德烈轻轻地俯在她的耳边说着。
梨子点了点头,其实她现在的听力很弱很弱……
走一步也像个老太婆似的要慢慢的迈。
她在极速的衰老。
不可避免的……生命像流水一般,无情无意地从她的身体内疾速的流失。
“死女人,跟着我,我们一起去看花好吗?”
安德烈俯在她耳边大声地说。
梨子一直点头……因为,她其实已经听不见了。
可是,她还是点头,拼命地点头。然后努力地向前进,向前进……
她不要他担心!
不要他难过!
更不要他伤心!
她要他笑,快乐的笑,努力的笑,勇敢地笑。
所以,她要笑着往前走。
安德烈回过头,不敢看她。此刻,他泪流满面——因为他发现,她的黑眼睛已经空无一物了。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的光彩——她现在连眼睛也失明了。
安德烈小心翼翼,极慢极慢地放缓着速度,带着她轻轻地绕过有障碍的桌子和椅子……
轻轻地拉开门,缓缓地带着她穿过门帘……
他做得相当的细致,相当的小心。
如果她想要让他快乐,那他就要装得什么也不知道,就要装得很快乐。
如果她想要让他微笑,那他就要装得很开心很快乐的样子,即使现在他已泪流满面。
如果她想要去哪里流浪,那他就带着她去,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天涯海角。也许没有什么“天涯海角”,也没有什么“海枯石烂”,更没有什么“天长地久”!
可是,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即使只有短暂的一瞬,也是永恒。
你在我的身边一秒,其实抵得上宇宙的永恒。
花园中的白色蔷薇正开得热闹异常……
风一吹拂,一瓣瓣花,就四处散开,摇摆着花枝,雪色的小花冠星星点点的点缀在四周。
好像天幕中的晨星……透着点点的希翼。
在雪色蔷薇中的薰衣草正探着好奇的小脸袋,望着高高的幕色天穹。
雪白与幽紫,在这个后花园上绽得热烈而伤心。
因为,花开最灿烂之时,也是凋谢之日。
有些花是因为害怕无人去欣赏自己的美丽,所以才提前一天以绝决的方式去盛开——华丽的盛开,然后以一种绝望的姿态去殒落!
安德烈搂着摇摇欲坠的梨子,来到花海的中央。
风中,薰衣香,正扑鼻而来。
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梨子,轻轻地嗅,然后慢慢地说:“有花香呢……上帝对我真好。”
安德烈却说:“不,上帝对你太薄情……”
梨子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会呢,至少上帝还把嗅觉留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