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域也在旁边随便一块石头上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喝茶。
“你跟赵施主是很好的朋友吧?”主持突然说。
方域嗯了一声。
主持说:“赵施主来过几次,从没提起过家□□儿。在他失踪后,只有你赶来找他。”
“我们是朋友。”方域说,他没有看主持,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主持却仿佛很有谈兴,他说:“赵施主身在俗世,虽然有心向佛,但对他而言,还是红尘更有魅力。”
“我们都是俗人。”方域笑着说。
主持却对方域说,“你不是。”
方域好奇的问,“我怎么不是?我有一个心爱的‘女’朋友,打算跟她结婚,一起生几个孩子把他们养大;我有一家公司,希望能在五十岁之前把分公司开遍大江南北。我既爱‘色’,又贪财,怎么不是俗人了?”
主持笑道:“你那不叫爱‘色’。若是除了你心爱的‘女’朋友之外,还会被走过身旁的‘色’相吸引,那才叫爱‘色’。你独钟一情,只爱这一味‘色’,怎么能叫爱‘色’?”
方域说:“你又怎么知道,她在我眼中只是一味‘色’?我看到她,就看尽了这世间的‘色’相。”
主持摇摇头,“施主不必强辩。至于财,你赚钱不是只为了钱,又怎么能叫贪财?”
方域笑着说:“那我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主持看我是不是有慧根?”
主持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若是施主愿意剃度出家,是小僧的无上功德!”
方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主持在劝我出家?”
主持摇头:“小僧不是劝施主,只是指给施主一条路。若是有一日,施主觉得红尘无味,愿入空‘门’,得大智慧,积大功德,便是小僧日后刀火加身也值得了。”
方域笑了一下,喝了口茶说:“我认识的一个人说过,功德是不能积的。若为行善而行善,那善也不是善了。”
主持道:“施主的朋友见得清楚。只是世人多愚,若无好处,怎么肯行善?告诉他们今日做一件善事,日后可得福报,他们才会为了日后的自己而行善积德,归根到底,人皆自‘私’。但善行就是善行,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旁人,善行并不会因为心不纯粹而变得不是善行。就如同方施主来救朋友,我看到的是你来救人,而世人可能会给方施主的行为施加上种种理由,里面有善的,也有恶的。但来救人的是方施主,与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没有关系。”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他们又出发了。
主持带着方域继续往前走,方域却根据指南针判断,他们正在绕回八宝寺。果然两个小时后,天渐渐暗下来时,他们已经能看到八宝寺的经塔了。
他们这是绕到八宝寺的后面来了。
方域来了两天,还没见过经塔。
经塔塔高九层,琉璃瓦在黑夜中也闪着光。但走近一看,方域就笑了。寺里的师傅们并不懒惰,可他们似乎并没有细心照顾经塔。经塔九层的玻璃窗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屋檐下还挂着一个塑料袋,他刚才过来时还以为是个灯笼,走近才看出是个白塑料袋。
主持带他绕过经塔,看他对着经塔发笑,主持道:“塔中只有捐赠的经书。”
也就是说,经塔中的经书是跟着塔一起捐赠来了,没有寺中本来的藏书。
方域好奇的问:“那寺中经书收在别处吗?”
主持道:“寺中没有经书。”
方域自然要吃惊的。主持看方域一脸惊讶,想了一下,解释道:“寺里有识字课本,那个是放在我的房间的。”
对八宝寺的僧人来说,识字的课本比经书更重要吗?
过了经塔,就是大殿的背面。比起正面的气派,大殿背面是一排普通的平房,跟殿前的两排平房一样,像是一起盖的。
平房前有个棚子,里面摆着一个巨大的石磨盘。
方域看到主持特意走过野果。
野果似乎都被洗过,磨盘上还有水渍。野果大小不一,有黑‘色’的、红‘色’的和青‘色’的,黑‘色’的是宣子,红‘色’的略大一些,表皮光滑,青‘色’的表皮上好像结了层霜。
如果看到野果时,方域还以为是寺里的僧人采来准备吃的,但看到主持绕着磨盘走了一圈,在另一边的地上捡起两条鱼时,他就知道这不是僧人抓的了。
主持看了看鱼,把鱼递到方域面前说,“给你做了吃吧。”
方域愣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以前听秦青说起过的一个故事,在她的那本《徐家屯民俗初考》中。
他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主持点点头。
方域深吸一口气,说:“……既有礼物,为何主人不出现呢?难道叫客人自己吃吗?”
主持愣了,似乎刚发现方域的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站了一会儿,主持拿着鱼转身,方域赶紧跟上。
主持是去厨房,此时回寺的僧人们已经开始做晚饭了。
主持把鱼放在案板上,挽起袖子,洗手,拿刀,剖开鱼腹,对方域说:“……那就看主人一会儿来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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