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一条不怎么繁华的街道旁停下来。
冉桐下车后,向四处看了一眼,往街角走了大概二百米,进到一间咖啡馆。
门前的捕梦网叮当作响,前台正调配咖啡的人看到她忽而一怔,上前道:“冉小姐。”
“李夏怡在么?”
那人看了眼她身后,空空无人,便说:“后面请吧。”
冉桐随着他的脚步穿过后面的珠帘,才看到后面是座两层的旧木楼。
楼前假山和竹林,风景别致。
“楼上请。”那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冉桐自己上去。
冉桐脚踩在木梯上,觉得整个房子都在发出沉重的呻吟声。
到了二楼,便见李夏怡倚在小窗前。
她正探身出去欣赏窗外风景,手里夹着一只将要燃尽的烟……她仍是大明星秦安该有的样子,翠色的长裙曳地,披了件繁复花纹薄披肩,长而卷发散在胸前,妆容精致,红唇徐徐吐出凄白的烟雾。
回头,便是笑。
“冉桐?我就知道只有你能找到我……”
冉桐站在离她三米处的地方久久不动。
李夏怡低头,踢了下脚下的布艺鞋子,“干嘛不说话?”
冉桐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终于开口,“为什么突然消失?”
她仍是笑,“烦,你说为什么大家都爱翻你最丑陋的一面出来,是不是越是丑陋的存在,就越能被人记住?”
冉桐摇头,到她身边。
李夏怡说:“别担心我,我没想玩儿失踪,公司让我回避记者,我家里那么多记者堵着,还不如来这里自在,你说是吧?”
楼前风雨,小窗雕花,比扰人的繁华都市不知好上多少倍。
……
她的笑从来就是芳华绝代,此刻却突然显得有些凄然,如那弥漫的烟雾。
冉桐说不出安慰她的话,她甚至不了解李夏怡……
她也没想过李夏怡会对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说出自己的事情。
她说:“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去抹去我的阴暗面,抹去所有我人生中肮脏的东西。可还是没用……其实我早就知道没用,从刚走进这个圈子里我就知道,在这里,当你站在聚光灯下的时候,就意味着,你的过去,你的未来,你越是拼命掩藏起来的东西,就越是暴漏无疑。所以开始我尽量不让别人去发现,后来,我开始学着让自己去接受别人窥探……可是冉桐你知道么?这个接受的过程,很让人感到恐惧。”
她捻灭手里的烟,望着窗外的天,说:“我害怕变得一无所有。”
冉桐听着她的口气,心底泛起一层凄然和动容——谁说不是呢?她也在……极力抹去过去的不堪。
李夏怡唇边仍噙着那令人心酸的笑容。楼下的服务生送来咖啡和蛋糕,和上次冉桐和她来时点的一样。
冉桐看着李夏怡迈步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来,长裙绕在她的脚下,她说:“过来陪我说会儿话,这里是市区难得的一块儿好空气,呆上一会儿心情就能变好。”
冉桐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李夏怡开始絮絮地说着最近的工作,哪份广告最难拍,哪个制片最麻烦等,那语气,和刚刚说“害怕变得一无所有”时截然不同,好像她真的就是来这里,避开纷扰,调节心情的。
冉桐和她一起坐了一个小时,窗外的天空变成青色,颜色渐渐沉淀下来,染上几点星辰。
“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你还是打个电话去公司吧,很多人担心你……”冉桐建议她。(
李夏怡浅浅笑道:“我明天一早就会回去了,而且,也不用说,估计这会儿,已经有人找到我了。”
冉桐顿了顿,也没再说别的。
过了会儿,她们出了门。街前店铺里的灯亮着,一排。却人烟稀少,黑黝黝的青石路像是和这夜融为一体。
她低着头,在街旁走着,打算到前面那条街打车。
走了一百米,她才发现对面有辆车停着,车灯肆无忌惮,照亮漆黑的路面。
她眯眼看过去,瞧见男人倚在车门上,正对着她,指尖的烟头燃着一点红光,袅袅白雾升入夜空中,清俊的面容隐在暗夜和白雾中,显得晦涩不清。
冉桐脚步停在原地,没一会儿,那人转身坐回到车里,引擎轰鸣的低沉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来,车子启动,绕了个圈停在她身边。
车里的男人低头将副驾驶座的门打开,说:“上来。”
冉桐坐上车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跟踪我?还是特地来找李夏怡的?”
他不置可否,浅浅道:“她怎么样?”
冉桐垂眸,停了一会儿说:“挺好的,情绪还算稳定。”见他拿出手机拨电话,她又道,“她说明早就回去,今晚还是别打扰她了……”
谈浚嘉侧眸看了她一眼,电话已经拨通,冉桐听到那边人“喂”了一声,他便开口说:“准备新闻发布会吧。”
那人惊惑:“可是李小姐还……”
“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九点钟你们派人到城南的商业街……”他报出一个地址便挂了电话,重新发动车子。
冉桐忍不住好奇心,问他“你们会怎么做?这件事有解决办法么?”
谈浚嘉轻笑一声,“凡事,怎么可能没有解决办法。”
“怎么解决?”
“说出事实。”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冉桐双目睁了睁,心里有些不安,“你大概不知道,这件事对李夏怡来说,是需要时间消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