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当夜卯时初刻,正是天明前最黑得深沉的时候,也是人们也睡得最沉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张玉骤然对栖霞山发起了猛攻。一时间栖霞山的四周火光冲天,熊熊的火焰直燃到了天际,将偌大的一座山脉照得犹如白昼。呐喊声、匆匆的脚步声、兵器的撞击声交织在了一起,将犹在梦中的栖霞山护卫惊醒了过来,起身看见山下人影绰绰,情知有变,慌慌张张地拿起兵刃就往外走,却被早就乔装进来的敢死之士擒个正着,有一些个要反抗的都被一刀割了头去。
纪纲原也没想到张玉会如此性急,但是待自己将栖霞山的护卫情形对他讲完,他却断然决定将总攻时间放在了今夜。要纪纲想,既然得了信息就该好好部署,何必如此性急呢?可张玉却不管这些,立刻便招了人来,吩咐着马上潜入山中,要山中敢死的军士如何如何,又是一通安排。
纪纲眼见着张玉的军令无可违拗,好不容易才抓到话缝儿,赶忙告辞了出来,说是要在栖霞私邸作为内应,打开私邸大门迎接官军。
纪纲与张玉虽说都是在同一件事里搅和,可是二人得到燕王的将令却各有不同。张玉不知纪纲的安排,也不去过问。如今既然纪纲要回到栖霞私邸,张玉也不阻拦,直送到了营帐外。回转身来就放传了军命,要军士们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连夜造饭,只等卯时初刻便发起攻击。
纪纲自离开了张玉的军营,一路上脚不点地,急匆匆地赶回私邸,眼见着王妈妈仍在梦里睡得香甜,慌慌地将她推醒。王妈妈满脸愕然,一对美目诧异地望着他。纪纲心里一边骂着张玉“急性子”,一边从旁边拿起拿起衣物递了过去:“快,快起来,莫问那么多了,官军今夜就要攻上来,你赶紧从暗道下山去。”
“什么,今夜就要攻上来?”王妈妈顿时惊醒,却有些难以相信。
纪纲也不管她,拿起衣服就往她身上披,只等她穿戴完了,纪纲拉着她出了私邸,指着山下一处火光方向。王妈妈眯着眼细细看去,果见山下已然人头攒动,决不会无因,已是信了纪纲的话。二人转身急急赶往私邸深处,开了甬道,王妈妈却见纪纲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住了步子:“你......你不随我一起走么?官军攻上来,刀剑无眼,你如何脱身?就算你有脱身之法,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得了?”
纪纲见她关心自己,也觉得温暖,却摆了摆手,淡然一笑:“你忘了我答应你的事么?我总要将你的行迹抹了去啊,否则如何跟你浪迹天涯,厮守终生呢?”
王妈妈见他似笑非笑,信心满满的神情,虽然觉得担心,却也不愿、不敢违拗,况且王妈妈久历江湖、毕竟没有儿女态,只稍一沉吟,已是依了纪纲:“好吧,既你有万全之法,我自然信你。只是洗脱我的行迹并不重要,不必为此舍身犯险,若是难办就赶紧撤出来,我自在舍利塔候着你。你若一日不来,我便一日不走。你若一年不来,我便一年不走。你若终生不再见我,我也生无可恋,必将在舍利塔皈依佛祖,只等人来取了我的性命罢了”,言罢惨然一笑,转身消失在黑黑的甬道里。
儿女情长有时候会毁了英雄气,有时候却能激起男儿的无畏豪气。古人皆说虞姬拖累了西楚霸王项羽,以致自刎乌江,可实际上,未必就不是虞姬成就了这位英雄盖世的楚霸王啊。个中情由,除了霸王自己,又有谁能知呢?
纪纲如今何尝不是如此?眼见着王妈妈对自己一往情深,纪纲心中豪气顿起,拧身回到私邸,却不做其他,只是放火。
不少私邸里的女子以为是门外走了水,慌忙出来要救火,纪纲瞧准了一个与王妈妈身形相似的姑娘,猛下重手,一掌劈在了她的后脑门,这姑娘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已毙命,浑身上下却寻不到一点伤痕。纪纲眼见四下无人,抬起姑娘的尸首便往王妈妈的房里,往红床上一放,匆匆又点了一把火,顿时王妈妈的闺房火起,烧得极旺。其余的丫鬟老婆子眼见这边也起火,便又弃了自己的房间往这边赶。却又哪里来得及?这私邸里的房子都是由木制,连成一片,一处火起,转瞬就会燎原之势。不少婢女、宫人不是被困在火里,就是被塌下的房梁砸死。就连席婆子和“铜雀台”里买回来的几个姑娘也不例外,纪纲并没有为此多做犹豫。
此时私邸外也都炸开了锅也似的,听着声音像是私邸护卫来报警,几个不识相的要去开门都被纪纲一掌劈了。只等外面乒铃乓啷地响作一团,想是张玉的兵丁和他们交上了手。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渐渐静了下来,“叮叮咚咚”地又传来了敲击声。
这群呆子定是在找通入私邸的密道——纪纲想着,抬眼又见私邸里烟雾缭绕,呛得人呼吸都难。王妈妈的房间也已烧去了一大半,黑灰、房梁早将里面埋得紧巴巴的,料想里面的尸体也都烧成了焦炭。纪纲这才飞也似的去将藏在假山里的王官奴提溜了出来,打开私邸密道,门外果然挤满了的官军,正焦头烂额地四处找门儿呢。
官军见那壁墙上忽然开了一道密洞,顿时一窝蜂地就拥了过来。纪纲在里面淡淡一笑,提起王官奴,一把丢入官军的怀里,高声叫道“这是送给你们张大帅的礼物,这人有大用处,可别让他跑了,哈哈哈”,说完转身又回到私邸,循着山窝里的暗道直奔舍利塔,去与王妈妈会合!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