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的船队终于沿着淮水到了江都,从江都沿通济渠到了抵达河南洛阳,又从焦作转入大运河,经沧州、天津直奔北平,一路上都十分的顺利。
朱棣一行人到达通州下船时,已是十月天,南方正值晚秋清凉季节,北平的早上却已冒出了白霜。喝着白气,朱棣在行舟上往下看了看,却见一名须鬓斑白的老者正守在码头等候,老者身后还带着一群数百人的兵士。朱棣不禁诧异,想着自己的行程并没有告知沿途府官,怎的会有一个武将守在这里?
却见那老者快步来到行舟下,跪倒磕头报名道:“下官北平行省参知政事华云龙参见燕王殿下、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华云龙?朱棣沉吟了半响,仍是想不起是何许人。可既然是北平的参知政事,而且守候于此,不见是不行的。便慢步踱了下去,伸手扶起,上下打量。只见这华云龙六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大,只因年纪大了有些佝偻,面庞黝黑,长须长鬓,倒也硬朗,隐约可以瞧出年轻时的英气勃发模样。
“华将军?你是如何得知本王今日到这通州的?”朱棣笑着问道。
华云龙嘿嘿一笑,朝南抱拳道:“下官几月前已经得知殿下要来北平就藩,便早早询问了徐大元帅您的行程。大帅回信提醒下官要倾力协助殿下护卫北平,于殿下行程却只说不知。因估摸着殿下这个月便要到了,北平闲来无事,下官便领着军士来此放马。也好替殿下搬运行李不是?”
听着他一口京片子兀自絮叨,朱棣只觉得新奇,可话里行间却也听得出这人对自己的恭敬,便笑问道:“哦,劳烦华将军了。听你话中,似乎与魏国公相熟?”
“嘿嘿,正是,正是”,华云龙脸上顿时放出光来:“元贼无道,下官也曾聚众起兵,后来投了当今万岁爷,给分拨到了魏国公的军营里。嘿嘿,从渡江,破采石,下集庆,攻镇江,灭陈友谅、张十诚,下官都有参加。后来又跟随魏国公攻打大都,哎,只可惜开平王殁了。后来魏国公也回了应天,下官便奉命留守在这北平改建旧元的都城。嘿嘿,不知不觉已近十年。如今殿下来了,咱北平也算是有了主心骨了,哈哈哈。”
朱棣不料这人竟然是魏国公徐达的老部下,难怪对自己如此恭敬了,想着自己初来乍到,也确是需要这么一个老北平老军务从旁参赞,便点了点头:“那你便暂时留在燕王府吧,本王也好有个参赞的人。”
华云龙一听,顿时高兴起来,跪地又是磕头道:“谢殿下不弃,我这把老骨头,但有驱使,殿下只管吩咐便是。此生能追随魏国公,如今又能追随燕王,我华云龙也是值了。”
朱棣听了只一笑,忙扶了起来。
华云龙这才喜滋滋地指挥自己带来的部将帮着朱棣的护卫卸下一众行李,又驮上原本预备好的战马的马背,当头领路,朝北平走去。
及行至通州以西三十里处,平原中间竟凸起一处土丘。土丘约莫半里见方,从下往上看十分的威严。朱棣不禁勒住了马绳,远远地指着土丘问华云龙问道:“华老将军,此地为何要筑此土丘?所谓何用?”
华云龙夹马上前两步笑道:“殿下难道不知?此处是一演武场,这土丘名叫徐天德将台。”
“徐天德将台?”朱棣想起徐达字天德,不禁愕然,沉吟着道:“莫不是与魏国公有关?”
华云龙脸上放光,望着前方,一副神往的模样,良久方道:“当年魏国公率军二十万先取山东,后会师河南,乘胜北伐攻打大都。当年魏国公想着大都城坚壁固,易守难攻,若要强攻必然死伤无数。便率领大军到了此处驻扎,并筑了这处点将台,大肆阅军。阅军那日,真真个旌旗蔽日,雷鼓震天。二十万将士在此处演练了一字长蛇阵、品字阵、虎群阵、丁六甲阵、星北斗阵、九字连环阵,直操演到了戊时,将士们点起火把,齐声朝大都宫城呐喊‘明军在此,元贼早降’,哈哈哈”。
说着华云龙得意地一笑,舔了舔说得发干的嘴唇,眨着眼朝朱棣道:“殿下,您猜怎的?”
朱棣对徐达攻取大都的事迹早有耳闻,只从没听人说得如此详细,不禁心思神往,笑着摇了摇头。
“嘿嘿嘿,便在当夜,那元顺帝妥欢帖木尔半夜打开健德门便仓皇北逃了。哈哈哈,魏国公不费一兵一在便从齐化门攻入了大都城内,坐镇齐化门楼,擒获了元贼留下监国的宗室及七十余名贼官,轻轻松松便夺了大都,哈哈哈”,华云龙继续道。
朱棣蔚然叹道:“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魏国公真将这孙子兵法演绎得出了神了”。
“可不是么?”华云龙拍了拍大腿,笑道:“若说用兵打仗,那什么韩信、卫青,我华云龙只是听闻,却从没听过。可魏国公打仗,下官跟了一辈子了,啧啧啧,真是,那叫什么......战什么?攻什么?的”
见华云龙挠头,一旁跟着的郑和不禁没好气地插嘴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是啊?老将军你啊,就是啰嗦。说了这许久,这点将台怎生来的您还没说呢?”
华云龙一拍脑袋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嘿嘿,还是小兄弟聪明。”
说着华云龙这才絮叨道:“攻了大都之后啊,百姓为了纪念魏国公,便将这处点将台取名徐天德台了”。
丘福见这华云龙说得唾沫横飞,一副得意洋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