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一间画屋内,书案上放着各种笔、墨、颜料,一个画架上绷着一块绢子,长有三尺宽有二尺。
赵佶披着长发在脑后挽个结,赤着脚不说,还光着膀子和前胸、后背露着洁白的一身肉,他正在绢上认真地画着画。
这是一幅还没有完工的花鸟画,盛开的芙蓉花枝上立着一只五彩锦鸡,这只锦鸡长长的尾巴有着鲜丽的羽毛,回眸一望,似乎发现了什么。
赵佶的嘴上叼着一只笔,俊俏的龙脸上还沾着几道颜色,他左右手里各拿着只笔,时而画几笔,时而停下沉思,画的时候专心至致,想的时候聚精会神。
只不过画的时间少一点,想的时候更多一点,大艺术家都这样。
要知道,赵佶可是大宋唯一的一位“画帝”。
准确一点说赵佶甚至是千古以来唯一的一位“画帝”。
他“老人家”对画中竟境、感悟、和追求绝对称得上是巅峰绝世,因此,赵佶每次作画的时候会让他物我俩忘达到神形俱毁的境界——经常连衣服也不穿,还美其名曰摆脱束缚天地宽,九州四海任我行。
他也不怕感冒,嘿嘿!
赵佶的影子“大内总管”杨戬难得一次地没在他的身边,陪他画画的是太师蔡京。
蔡京没有动手,他只是动眼。
蔡京目光烁烁放着异样的光芒,他有一种预感,也许自己满级“鉴定师”的“桎梏”可能会因为这幅画而打破。
蔡京神情关注地仔细观察着赵佶的一笔一画。
赵佶的画蔡京见的太多了,几乎每一件作品都能让他掉一地的鸡皮疙瘩,身为这世上不多见的一位满级“鉴定师”,没有比他更了解赵佶作品的艺术造诣和成就了。
蔡京对赵佶的画是又爱又恨。
蔡京曾经收藏过赵佶画作上的一只鸭子让一个外国人耶律大石率先突破了满级“鉴定师”的“桎梏”——赵佶画上的那只鸭子“出神”和耶律大石进行交流和对话,却没有理睬蔡京,这让“老菜”恨不得拿刀把那只鸭子的头给剁下来。
当一位“鉴定师”能和艺术品产生交流的时候,也就离“读物”这种传说中的境界不远了。
当“鉴定师”可以“读物”的时候,他几乎可以达到无所不知的境界了。到那时候,天下万物全成了他的耳目,你想,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他。
蔡京现在又面对着赵佶的另一幅更加“传神”的“神作”,是的,蔡京已经完全确定赵佶这幅新的画作将会成为不朽的“神作”。
这幅画已经接近创作的尾声,这也是蔡京第三次见到这幅画,不知道为什么,赵佶总是在画这幅作品的时候都会把蔡京宣来,而是把杨戬打发出去。
一开始却不是这样子的。
赵佶开始创作这幅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陪伴,就是那位象影子一样须臾不离左右的“大内总管”杨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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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还是去年早春的时候,赵佶进了自己在延福宫内御用的画室,也许是国事繁忙,赵佶这俩年的创作热情明显不高,他大概有一年多没有潜心进行过艺术创作了。
等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赵佶身上的衣服也所剩无几了,画室里只留下了杨戬一个人,赵佶手里握着一只画笔,开始面对那块绢子进行构思。
杨戬一脸的谄媚,十分恭维地说了一句,“官家又打算进行艺术创作了?”
赵佶点点头,没支声。
这还用问吗?身处画室面对画布手拿画笔不是为了做画难道为了做秀?真是的!
赵佶手拿画笔空对着那张绷好的绢子指指点点,足足想了半个时辰,却点墨未落,杨戬忍不住问了一句:“官家打算画什么呢,想这么半天,什么东西至于这么难画吗?”
赵佶皱了下眉头,他转身去书案边,杨戬赶紧给铺上张纸。
赵佶蘸了墨,“刷刷刷!”落笔如飞,很快画出一只墨色的长尾巴的鸟。
赵佶搁下笔问道:“朕就想画这个,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只野鸡。”杨戬回答。
赵佶摇头,“不对。”
“不是野鸡……那就是长尾巴野鸡。”杨戬再次答道。
赵佶快气哭了,他吩咐一句,“去去,请太师来!”
“臣这就派人去请。”
“不!你亲自去请。”
“微臣遵旨。”杨戬翻了下白眼仁,只好离开了画室。
延福宫是天子的一个行宫,离大内禁中路可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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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蔡京正在“政事堂”大会议厅内主持一个重要的“三农会议”呢,闻旨立即宣布散会,和杨戬赶到延福宫。
“三农”问题再重要也没有皇帝的召见重要,这个蔡京比谁都懂。
画室里赵佶对着一张绢子正在画画呢。
“老臣拜见陛下。”蔡京先行臣礼。
赵佶回头说了一句:“太师平身。”
蔡京起身,这才用慧眼细看了一眼赵佶的画。他当时就老目放光,心头一震。
赵佶正在画一束芙蓉花,花开俩枝,一枝昂然挺立,一枝摇曳弯曲。
“太师坐。”赵佶没有再说话,又开始专心地画他的那束富贵骄人的芙蓉花。
正是: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
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
蔡京没坐,官家还站着呢,他怎么可以坐下呢。
三个人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也没说过了大半天,直到那俩枝芙蓉在绢上完全绽放盛开,赵佶搁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