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妹妹这菜做得倒是不错。”
一连被谷雨和钱夫人夸,只懂理论而丝毫不懂实践的卫嫤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是随口一说,菜都是下人们做得。”
掩去脸上担忧,钱夫人眼眸深处迸发出一种光彩:“还真是晏妹妹想出来的,好巧的心思。广源楼菜谱毕竟是东家的不传之秘,肯定不会轻易交出来。没想到这会得来全不费工夫,妹妹有如此巧妙的心思,怎么不早说。”
“不过是瞎想出来的。”
“什么瞎想,这可是奇思妙想。能把菜做好的厨子有很多,但另辟蹊径研究出新菜色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如意楼主厨基本功不可谓不扎实,但就是长了颗榆木脑袋。如今妹妹有这本事,我可算放心了。”
提到做生意之事,钱夫人跟变了一个人似得,整个人从骨子里迸发出一种自信的神采。
听她满心期待地说着,卫嫤心下哭笑不得。果然是物依稀为贵?以前她去过的那些人均消费万元起,还得由着厨师自由发挥的私房菜馆,基本全以祖传秘方为噱头。如今到了祖传秘方发源地的古代,现代那些中餐馆中随处可见的菜色反倒成了稀罕物。
她吃过不同时期的顶尖餐馆,坦白说论烹饪手段还是现代丰富,现代化厨房层出不穷加压加温的工具,能完成许多古代所做不出的花样。但真正论味道还是古代好,不论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原材料,还是娱乐贫乏年代主厨几十年如一日醉心于厨艺上的专注所凝练出的技术,都让古代菜色更有滋有味。
如今钱夫人的话却给了她一个全新的构想,如果技艺如此高超的主厨,拥有了后世花样繁多的烹饪技术,做出来的菜又会是怎样美味。
“我都是瞎琢磨,从没自己亲手做过,做出来好不好吃也没准。”
见她答应了,钱夫人从心底露出真挚的笑容:“有点新法子就很好了,至于做出来什么味,咱们一样样试。”
“钱姐姐不嫌麻烦就好。”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所有的饭菜出炉,卫嫤往草原深处看去。
“阿罗离开也有一会了,天色渐黑外面有些不安全。这次我就不多留钱姐姐。”
“哎,今日这事让晏妹妹见笑了。”
站直身子,卫嫤郑重道:“我觉得钱姐姐这样做很好,既然不是自己的错,那就没必要给别人背黑锅。我们总不能因为自己生为女人,就要学会忍辱负重,学会顺从于男人。”
钱夫人本来是说句客气话,但顺着卫嫤郑重的神情,她完全被这番话感染了。
这几日她一直为阿罗的事日夜担忧,从下人照顾不周让四岁的阿罗目睹她被钱老夫人灌□□,到现在已经有十年。如此漫长的时间,阿罗的性子从根子里歪了。在家时她还能多加纵容,但姑娘家总要嫁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所结亲事只能是官宦之家,哪有管家夫人不用应酬。
为此她愁到不行,然而晏夫人一番话却让她茅塞顿开。
“我看事还没晏夫人明白,真是痴长你十几岁。”
颔首谢过,钱夫人头也不回地向草原深处走去。
迎着天边夕阳,她顺利地在敖包后面找到了一袭红衣的阿罗。后背倚靠着敖包,她随意地坐在草地上,脸上的泪痕早已吹干,手握着石子随意地抛着。
钱夫人悄悄走进,两只手捂住她抛过来的石子。没有听到石子落到草丛里的沉闷响声,阿罗扭过头来。
“娘。”
胡乱抹把眼,她正准备站起来,钱夫人走上前摁住她的肩,自己也靠着敖包坐下来。
“这十年阿罗没少一个人跑出来,看过不少次这样的日落吧?”
阿罗一怔,而后点头,轻哼道:“恩。”
“景色还真不错。”
懒洋洋地倚在敖包上,吹着风,钱夫人似乎沉浸在有女儿陪伴的草原日落中。
阿罗开始还绷紧身子,许久见身边的娘亲没动静,她也慢慢放松下来。
“娘也喜欢?”
“当然,没有闲人打扰,不用顾虑任何烦心事,这么美的落日谁会不喜欢。”
“凉州城的落日比这还要好看,我看过最好看的是在酒泉郡。郡城外有一片连绵不绝的沙丘,临近黄昏,沙丘后面不知谁点起了火,篝火冒着浓烟往上窜,好像一直要点燃落日。”
听女儿兴致勃勃地说着,钱夫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总担心阿罗这十年来担惊受怕,现在看来你过得很好。”
“娘……”阿罗眼中情绪复杂。
钱夫人伸手把她搂在怀中:“那会阿罗是被吓到了吧。”
“没。”
“恩,阿罗很勇敢。你想得没错,后宅琐事的确麻烦了些。娘以前总想着让你去习惯,然后做一个八面玲珑之人,逼得你总往外跑。”
阿罗挣扎了几次,见挣扎不开,干脆倚在钱夫人肩上。娘亲身上熟悉的香味传来,久违的温暖让她放松而坦诚。
“我知道娘是为我好,以后我会……”
“努力去学”四个字最终还是被她咽下去,也许是因为落日太迷人,阿罗突然想痛痛快快地说出心底想法:“娘,难道我以后也要嫁给一个人,在后宅中跟一些女人斗法,出门应酬时跟其它女人虚以委蛇?如果真的要那样,我担心自己被人惹了会忍不住甩鞭子。”
钱夫人错愕,而后面露欣慰:“当然不用。”
“可是……”阿罗刚想解释一番,脑子里突然反应过来:“娘刚才在说什么?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