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晏衡,杨尚书也不是真的无能为力。能混到六部尚书这个高位的人哪个没两把刷子,不过是一个脸皮厚点的镇北侯,虽然应付起来有些棘手,但认真起来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关键在于目前的情况值不值得他去大费周章。
杨尚书心中自有一杆秤,稍作权衡后他发现不值得。同样这一切也在楚英的预料中,虽然听起来十几年深居简出,但楚英一不是傻子二非性情淡薄之人,怎么可能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些年隐藏在暗处,他对京中形势甚至比杨尚书了解的还要透彻。
正是这份透彻让他有把握,对于释放晏衡一事,杨尚书会有所阻拦,但不会真的出大力气。基于这点认知,他才肆无忌惮地胡乱攀扯,以绝对嚣张的姿态直接要人。
这份嚣张半数出于本性,另外一半则有些刻意的成分在里面。一大早在老太君那得到同意后,心中压抑十几年的情感完全解封,这么多年他对青娘的感情非但没有丝毫褪色,反而因为长期的压抑而越发浓厚精纯。他几乎忍不住想把青娘娶回来,日夜跟她在一起,把这些年欠下的时光补回来。
心下越发迫切,现实的阻挠就显得越发惹人厌。焦躁之下楚英有点失去理智,他任由雄性本能支配,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彰显自己的强大实力。
作为亲生女儿的卫嫤,理所当然地成为受益人。
问出滥用私行之人后,还没等进一步再问下去,烦躁不已的杨尚书两步走到厅堂北墙,掀开帘子消失在刑部衙门深处,只留下刑部官员送客。
身着蓝袍的官员只不过是个跑腿的,以他地位还不足以知道一些秘辛。问了也是白问,左右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没等前者送客,楚英拍拍衣袖率先开口告辞,带着三人一路走出刑部官衙。
两人来时的马还栓在官衙外面,这会正伸长脖子啃着衙门墙根底下稀稀拉拉的几缕枯草。见到主人过来,楚英那匹黑马扬扬前蹄呼一口气。这会天寒地冻,马嘴一呼出气便变成白烟。
站在马前,晏衡抱拳微微躬身:“今日之事,多谢侯爷仗义相助。”
牵过缰绳楚英一脸无所谓:“不过是举手之劳,再者……”
扭头看向卫嫤,他神色间多了三分郑重:“先前侯府于阿嫤母女多有亏欠,这点事就算一点小小的补偿。”
这话未免也太客气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卫嫤总觉得楚英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对。
“侯爷言重了,我们娘俩先前本是侯府下人。娘常说侯府仁义,当年最困难时多亏侯府收留,这些年老太君也对我们多有照顾。虽然后面出了点误会,但要说是亏欠,真算起来还是我们欠着侯府的。”
楚英很清楚当年那些困难是什么,其实卫老夫人多番找茬还是因为他。若不是他当年对青娘动了心思,不顾身份执意娶她为世子夫人,青娘也不会匆忙间把自己嫁了。后来更是他意难平,在西北危急时带着卫邦赴战场,乱军之中导致他丢了性命,然后没了儿子的卫老夫人才对青娘多番逼迫。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心下感叹间,他就见晏衡解下身上皮裘,张开双臂给怀中阿嫤再围一圈,边围着边低声嘱咐着什么,脸上的温柔几乎要化为实质。
这就是青娘给阿嫤选得夫婿,她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当年若不是他逼得急,青娘也不会矮子里面拔矬子,选中除了老实听话外几乎一无是处的卫邦。
想到这他心中愧疚加深一层,再咂摸阿嫤方才话语,听她言谈间说着侯府各种好,楚英心中颇为复杂。浓烈的情绪中有悔恨、有自责,但占据主流的还是感动。这就是他看上的青娘,真是除了出身以外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都过去的事了,如今误会解开,好不容易阿嫤回一趟京城,正好与侯府多走动走动。”
前面卫嫤对侯府有些疙瘩,可见到如此爽快的镇北侯后,尤其是在他帮忙让晏衡走出刑部大牢后,她心中那点芥蒂早已冰雪消融。的确镇北侯府有些让她讨厌的地方,可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既然选择了跟晏衡在官场打拼,享受权利带来的种种好处,那就要全身心投入,最起码一些人际关系得维持住。
镇北侯府就是一门很好的关系,以两人如今地位,能搭上侯府还有些高攀。如今封老太君和楚英都有意,她再拿乔未免太不知所谓。
想到这卫嫤扬起一抹笑容,点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一样,到时侯爷可千万别嫌我们烦。”
敏锐察觉到晏衡有些变化的情绪,卫嫤忙扯扯他的袖子,加上最后这一句。
楚英翻身上马,爽朗道:“我就喜欢结交爽朗之人,晏衡在西北掌管军事,侯府中也有不少积年的卷宗,改日咱们好生聊聊。”
将卫嫤抱上马,递过缰绳看着她坐稳后,晏衡灵活地翻身一块上来。扯过方才倒围在阿嫤身上的皮裘,他扯到自己肩上甩在身后,就这样皮裘与他胸膛之间形成一段密闭而安全的区域。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得空回复楚英。
“那我便先行谢过侯爷指教。”
回侯府一路上策马疾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卫嫤靠在晏衡胸膛上,只觉得各种安心。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她马术也不错,京中道路平坦骑起马来很容易,按理说两人骑马感觉应该差不多,可这会她却觉得晏衡马术好到不行,坐在他马上格外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