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家在徐州的别院并不大,三进的小院隐藏在层层绿树中。最前头一进是书房,院前种着郁郁葱葱的松柏;下人将松柏修剪成优美的形状,四季常青迎客来;后面两进是日常生活所用院落,青石板路两侧种着片梅林,右边卧房窗沿下则是冬日刚换上的金橘。
卫嫤来时梅花已落,倒是几盆金橘开在那,一只只小小的橘子如红灯笼般挂在郁郁葱葱的叶子上,空气中隐约有橘子清新的味道,单是看看闻闻,长途奔波下的疲劳也消减三分。
为这她特意给引路起来的管事换了个大红封,班家管事倒不是见钱眼开之辈,见此连忙摇头。
“夫人一片好意,小的心领了。不过夫人远道而来乃是贵客,怎么都要咱们好生招待。”
见管事满脸诚恳,丝毫没有虚伪的成分,卫嫤只得将红包收回来。
“来之前文史候夫人也曾与我说过你们,言语间说你们长期在外地替班家守着祖业,颇为辛苦。今日我们冒昧前来打扰,颇有失礼之处。我看管事衣裳上露着喜庆,想必家中有姑娘不日出嫁,我便拿一副耳坠子做添妆。”
说完卫嫤便命随行丫鬟前去她箱笼中取一副猫眼石的耳坠子。
西域本就盛产珠宝,在她嫁过去之前,晏衡已经与互市上几位番邦商人有了生意往来。他将他们千里迢迢运来的宝石收来,转手发往京城的通源商行。
通源商行养着许多能工巧匠,上好的宝石在此雕琢成一件件巧夺天工的首饰,摆放在名贵木料的雕花匣子中,以极高的价格贩卖给京城的高门贵妇。
不过短短几个流程,利润却是成百上千倍的往上翻。
虽然大头被通源商行拿了去,可单拿其中很小一部分,也足够晏衡积累出丰厚身家。尤其在他升任代指挥使后,一直苦于找不到靠山的钱掌柜主动提高了分成。让出那么大一部分利润,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得到晏衡庇护。
那年看到账目上陡增的银两数,卫嫤心里感叹。难怪人人都爱做官,有了权,钱还会远么?
不过在这事上她难得矫情,她觉得既然自己夫妻二人都有经商头脑,本身努力下便能赚到足够钱财,那何必冒这风险吃下面人孝敬?
前面一起合伙的钱夫人除外,后面不论凉州城哪户商家找上门来,她连人都不见,只叫谷雨跟他们传话:大越有王法,只要你们本本分分做买卖,到时出了事官府会为你们做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在凉州城变得很有威信。这话说下去,大多数商户很容易就信了。
而她也没辜负这些人信任,她自己的米铺向来只卖最好的米,从来不掺水不掺沙子,也不刻意哄抬物价。而且经营之人皆由晏族长精挑细选而来,挑得皆是机灵,而且不会仗势欺人的那种。即便其中偶尔有人仗着晏衡官职横行霸道,都不用她多说,晏族长都会先一步把那人收拾了。这样下来,她的米铺跟同一条街上其它商铺相处得都很好。
同在一条街上做买卖,商户之间看着别家有什么,照葫芦画瓢自家很快便学去。卫嫤也不在意,甚至她很乐意别人学她。
就这样两年下来,凉州商业欣欣向荣,不论铺面摆设还是服务质量都比以前好一大截。
商业的繁荣带来稳定的税收,就在去年,晏衡主动向朝廷上奏,减少户部向西北所拨军饷。虽然减的不多,但这可是在西北军无裁军状态下,历年来首次不要求追加粮饷。单此一项,就足够刷新晏衡在庆隆帝心中好感度。
而亲自跑凉州进珠宝的钱掌柜,在亲眼见证两年来凉州巨大变化后,更是笃定晏衡是个粗大腿。于是他提出了更优厚的分成,压根不缺钱的卫嫤遵从惯例,依旧没接受。
明白她的意思后,钱掌柜也就收回了那多出来的两成利润,踏踏实实做起了买卖。
即便如此,这会卫嫤取拿点珠宝,钱掌柜也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一小块西洋水银镜问她实实在在要银子。他不仅亲自补上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半身穿衣镜,更是亲自给她推荐了一批京中达官贵人常用的打赏之物。
考虑到此下江南肯定要应酬,卫嫤便带上了些。这幅猫眼石的耳坠子,便是其中很不打眼的一件。
“本想叨扰管事一些时日,这不正赶巧了。这幅坠子,权当我给你家姑娘的添妆。”
这次管事没再推辞,躬身谢过后,他对晏夫人的评价又高了些。
他一个小小管事,自家姑娘还轮不到在别院中出嫁,这会院中并无丝毫婚嫁的喜庆气息。只不过昨日对方下定,他穿的衣裳里里外外都染了点红色。今日匆忙间外袍换了,里面中衣却还穿着那件,行走间袖口和领口会露出点颜色。
没想到这么点细枝末节的东西,也被她看见了。
本来他就打算好生招待贵客,有了这层认知后整个人更是多了几分精心。
管事的态度影响到院中每一个人,留守别院的丫鬟婆子做完事,聚在第三进后面的下人房中开始议论来人。
“听说是京中前来的贵客,方才我去前面添茶水时见过,两位贵人真跟画上走出来似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京中?莫非是侯府来人?”
“咱们这是侯府别院,能来住的肯定是侯府的人。”
“除了侯府,什么人家还能养出如此精致的人物。那位夫人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还很温柔,刚添茶水时还冲我笑下,单那笑容就看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