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当皇上派来江南抗倭的钦差中途无故消失后,整个江南官场陷入恐慌。倒不是他们多疑,而是前面几年皇上每次彻查贪腐,都是先行派人下来暗查。拿到确实证据后再动手,等真正查到头上时,文武百官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太平盛世这么好的年景,当官的哪有不贪的。身处官场这个大染缸,没有共同的利益,同僚绝对会把你排除在外。
如今皇上又来这一出,虽然有的人不信,可找不到钦差晏衡本人,所有人心都提着。但心总这么提着也不是个事,恐惧之下他们找到了今上之弟,在江南修养的谨王。
谨王,单从封号可见一斑。不是代表美玉之意的那个瑾,而是谨小慎微的谨。当日封王时庆隆帝拟定这个封号,一是因为这个皇弟性格懦弱,而是劝诫他做事要谨慎些。
江南官员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面对一手挑起贪腐之事的大杀神,他们难免病急乱投医。谨王早已在当年的夺嫡中被吓破了胆,这会哪敢扰乱庆隆帝计划。不仅不敢扰乱,他还往前推了一把。
“皇兄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命晏衡南下追讨倭寇。你们不是也查出他中途下船,是因为身怀六甲的夫人身体有恙,那你们还担心什么。”
有了谨王这句话,再加上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江南官员终于忍受不住,再次松懈下来。
直到端王到来。
一听来的是这位他们乐了。端王谁不知道,皇子中最爱美食的一位,常因一个特别的菜谱缠着酒家掌柜。江南富庶,于吃食一途格外精细,他们完全不怕照顾不好这位。
于是在端王到来之前,两江总督、巡盐御史、布政使等江南实权官员着重搜罗了本地最好的厨子,给他奉上了一桌精心烹制的酒宴。眼看着端王没拒绝,而且还吃得很高兴,酒过三巡众人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用暧昧的眼光招上来几名瘦马。
这边正等着扬起的声音响起,正座上吃饱喝足的端王却突然冷了脸。
“本王听闻牙行最好的瘦马,价值黄金万两。”
这是要查了?两个月前的惊惧重新袭来,如黑云压城般笼罩在在场官员心头。
端王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学着父皇的威势,直到把所有人看得心生忐忑后,他突然收敛气势,话语中也带出点笑意:“看你们怕的,为官之人总要有点享受,都跟苦行僧似得谁还会当官。”
这是原谅他们了?江南官员不是没察觉出问题,可他们每个人都不干净,真要查下来所有人都得完蛋。毕竟皇上前两年的雷霆手段摆在那,连京城的满朝文武都争不过,江南再厉害又能怎样。这会他们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只能寄希望于,端王跟他们有同样的想法,对他们宽容一二。
“这些瘦马也都是底下人孝敬来的,我等只是在有重要宾客到来时召其过来赏曲。”
“我等为官之人也不过是ròu_tǐ凡胎,总有松懈之时。皇命不敢忘,不过闲下来时却也会享受一二。”
“方才王爷之言实在道出了我等心声,王爷不愧是凤子龙孙,能察人所不察。”
众人一边说着自己如何勤政,另一边又强调这点消遣手段算不上什么。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诚恳的态度连端王都几乎相信了。不过也只是几乎,这段时间任职礼部,他很清楚如今的官宦人家日子有多奢靡。单论摆设和排场,只不过是换了点忌讳物件,其本质比起皇家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些钱财哪来的,祖产可经不起这般霍霍,归根结底还不是贪来的。
江南这些官员也是一丘之貉,想起晏衡所说抗倭战功之事,他几乎压抑不住内心愤怒。不过想到目前境况,他还是强行恢复镇定。贪腐要查,但现在还不是查的时候。
“本王能查人所不查?这话说得没错。本王夜观天象,发现破军星起,直指东南。东南有海岛,倭寇世居于此,如今朝廷派西北战神晏大人前来抗倭,天时地利人和,是时候一举荡平此隐患。”
说完他看向两江总督,意思再明白不过。
两江总督心里发苦,掌管江南府兵的官员正是他的亲信,这些年一直受他庇护,前些年那些战功是怎么来得他也多少清楚。如今有端王坐镇,肯定不能再浑水摸鱼。可那些早已习惯化装成地痞流氓向商铺收保护费的府兵,如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顶起事。
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旁边端王已经开始发难:“总督迟迟不应,莫非是想违抗本王意思?本王自知人微言轻,但本王此次乃是奉父皇旨意而来。总督看不起本王,难道还看不起本王的父皇?”
眼见端王神色中露出不悦,江南总督心里苦得跟被黄连水泡过似得。
“王爷乃天潢贵胄,生来身份高贵,您这样说可真是折煞下臣。下臣不敢对皇上和王爷有丝毫不恭,只是冬日倭寇入侵之时,府兵浴血奋战伤亡惨重,如今怕是人员不整,污了王爷贵眼。”
此言正和端王心意,来之前他就心中有数,这般腐败的江南,估计也拿不出多少趁手的府兵。兵贵精而不贵多,不然养着些酒囊饭袋白瞎朝廷粮饷。
“本王为父皇办事,自然要尽心尽力,一点伤病又算得了什么。择日不如撞日,总督带路本王亲去江南大营选人。”
王爷这是默认了?太多精兵他拿不出来,但撑场面的还是能临时凑起来。便招呼着端王,两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