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长龙般的车队,卫嫤骑在黑色马上,单手握弓,松开缰绳,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按在弦上微微拉开,松开后箭支如离弦的箭,破空冲向三十步开外之人。
与此同时,旁边晏衡绷紧神经,同样箭矢离弦。越来越近的箭支在半空中被对齐,铁制箭矢碰撞,在半空中擦出一抹火花,一同在半路掉下来。
“呼。”
卫嫤长舒一口气,勒住缰绳心有余悸。
“这是第几次了?”
晏衡沉默之时,三十码开外响起尖锐的女声。他抬起头,看向气势汹汹冲来的通判夫人,向斜前方走一步,稳稳地挡在卫嫤身前。
卫嫤深吸一口气:“有十几次了吧?”
通判夫人踉跄着跑过来,捂住左腰,目眦尽裂地看着卫嫤:“光天化日之下,你就冲我身上射箭。”
晏衡余光看向不远处,草地上躺着两支箭:“这支箭,是通判夫人先行射过来的吧?”
竟然没射中……
失望之外,通判夫人更多地则是心惊。她自幼便陪伴在赵家姑娘,也是如今的尚书府人之妹身旁。姑娘喜骑射,她也下过苦功夫练习,一身骑射功夫不比西北军中精兵差。方才她已经连发两支箭做迷惑,没想到精心瞄准的第三支箭竟然射空了。
余光朝旁边看去,通判夫人迅速否定方才判断。她不是射空,是被另一只箭半路拦了下来。
看两支箭的完好程度,是箭头对箭头。
她震惊地看向晏镇抚,他正侧过头温柔地拉起晏夫人手,温柔地哄劝着。草原有些泛冷的清晨,他周身散发出的暖意让周围暖融融的。而无所不在的温度却硬生生绕过她,在她周围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摸着被箭矢扫过的腰,通判夫人心里一阵发冷。看着被晏镇抚小心护在怀中的晏夫人,她肩膀耷拉下来。晏夫人容貌比她美、比她会持家、姿态比她优雅、所嫁夫婿比她的争气,每一处都让她嫉妒,合起来又让她无力嫉妒。
“刚才有点被吓到。”
在通判夫人对面,卫嫤可怜地说道。而后她抬头看向晏衡,晶亮的眼中满是信任:“不过一想到有阿衡在身边,我就没那么怕了。”
被阿嫤崇拜的眼神看着,晏衡心里比接到圣旨升任镇抚时还要熨帖。
“没事了。”
卫嫤点头:“恩,我知道。”
说完卫嫤往边上挪下,走出晏衡影子,与通判夫人四目相对。
“这五六日你练习骑射,一共往我这边射了十三箭。前面十二箭,包括今早前面两箭都是故意射偏,就为了最后这一击必中。通判夫人,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至于让你这么针对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方才那一箭真的射中了,我出了什么事,你会承担什么后果?”
在她对面,全身无力的通判夫人愣住了。
是啊,晏镇抚官职比她夫婿高,晏夫人还跟镇北侯府有联系。晏夫人要是真的出事,无论哪一方的震怒都不是她所能承受。
她是鬼迷了心窍?
“我……”镇抚夫人哆嗦着,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卫嫤无奈地摇头:“通判夫人年长我几岁,本来这些话我不想多说。但看你手段越来越激励,即便僭越我也得说两句。你不是三岁小孩,你已经成人甚至成亲,应该有自己独特的判断,做事之前动动脑子行不行?你脖子上挑那个脑袋,不单纯是为了装饰用。”
动脑子么?通判夫人心下触动,好像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话。她娘家在西北虽然显赫,但算起来不过是仰仗赵家鼻息生存的小家族。出嫁前娘一直耳提面命,要她练好骑射,有事挡在赵家姑娘跟前。她苦练骑射,果然谋得一份好姻缘,在爹娘欣喜的目光中上了花轿,她就此成为官家夫人,以为可以就此享福一辈子。
可她真的享福了么?
通判夫人陷入了迷惘中,动脑子,好像她明白了点什么。
站在对面,卫嫤看她呆在那似乎不为所动。想到自楚刺史寿宴,到如今幽州城门外,这半个月来通判夫人屡次挑衅。抢恭桶、抢配给、抢起灶营地,到这几日练习骑射时多番骚扰,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不经大脑的小打小闹。她正好闷得发慌,也将之作为枯燥旅途的调剂。但这不代表她菩萨性子,能容忍她意图射杀。
想到这她目光冷下来,一口恶气堵到嘴边:“当然,通判夫人跟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迷惘的通判夫人猛地抬头,她急切地想听晏夫人教导。
卫嫤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晏衡,眨眨眼丝毫不掩饰脸上恶意:“我们脖子上的脑袋能装饰用,通判夫人这脑袋长得,啧啧……不论怎么打扮都起不到装饰作用啊。”
出乎卫嫤意料,通判夫人并没有多做反驳。她肩膀耷拉下来,浑身上下的失落如被主人遗弃在马路上垃圾桶边的流浪狗。
卫嫤那股上窜的心火散去大半,牵着马,她叹息一声:“刚我也是气狠了,通判夫人别太往心里去。你若对自己的长相苦恼,不妨看看凉州城这些官员,难道他们个个貌比潘安么?”
通判夫人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只能顺着她话去思考。凉州城这些官员的样貌,楚刺史矮而黑;吴指挥使书僮出身,长相只能算是普通,面对吴尚书总免不了多年主仆带来的瑟缩之气;而她所嫁的通判,也是个猥琐胖子……这样一个个数下来,似乎除了面前的晏镇抚,其余为官之人样貌都极为普通。
“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