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宸窘迫地摸了摸鼻子,跟在她身后,就怕她小腿儿不听使唤,突然摔下来。
长阶之上……
陌影奔进大殿,就见一地狼藉。
两根金龙祥云石柱坍塌破碎,雪白的碎石散得到处都是。
那金棺横歪在丹陛前,满殿弥漫着石粉与尸体被烧灼的焦糊之气。
地上血污也成了灰白的灰烬。
百里玹夜手撑着已然入鞘的长剑,按着心口坐在丹陛上。
他吐了两口血,浸透了金黄的腾龙地毯,触目惊心。
“玹夜……”
陌影担心地忙奔上前,见他神情不对,蹲下握住他的手,指尖扣在他的脉搏上。
探出他内伤严重,她掌中凝聚真气伸手抵在他心口,给他疗伤。
他俯视着她的举动摇头一笑,握住她的手,不准她耗费真气,疼惜地把她环入怀里,满身的疲惫因呼吸到她甜美的芬芳,顿时疏解了大半。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还有内伤,别再动真气。”
“内伤是有,没那么严重。我吐血是装的。”
他不可置信地松开她,释然一笑,绿眸珍宠地看进她眼底,“所以,你原谅我了?”
“我们说好一起面对一切的。”
“是,我们说好的。”他欢喜地把她紧拥在怀里,隐隐收紧手臂。
陌影没有推开他,半跪在他身前,温柔环住他的腰际,“事情不是结束了吗?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好像不是呼延协?”
“不是?”前一刻在宫廊上被呼延协一番奚落,陌影格外确认过。“他心跳,脉搏与呼延协一模一样,就连走路的姿势和气质也没有错。”
“不只如此,他还与呼延协有一模一样的内功。翼龙神剑的力量,刺不穿他。和他打了几百个回合,我才找出他的死穴。”
陌影这才明白,呼延静姝在长阶下的那句话——“百里玹夜未免太自信,就算父皇毫无防备,他也杀不了他!”
百里玹夜想起最后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他不怕死,却怕暖儿和惊宸出行时,呼延协冷不丁地从某一处杀出来。
“刚才那人在死去的一瞬,先被剑气烧毁的是身体,最后消失的,是一张易容面具。我看得清清楚楚。”
陌影忙道,“你和呼延协打起来时,呼延静姝和呼延弥天要冲进来帮忙,恐怕,连他们都不知真正的呼延协在何处。”
“别担心,我会找到他的。”
他安慰轻拍她的背,听到磕磕绊绊的稚嫩的脚步声传来,他从陌影肩头上抬头,就见一双女儿手拉着手进来。
他忙抹掉唇瓣上的血,松开陌影,撑着长剑站起身来,虚弱疲惫的气势一敛,又恢复成威严无敌的样子。
两个小家伙两条小腿儿已经够快,却还是走了一阵子,才到了丹陛前。
惊宸抿唇不语,聪明的小家伙早就看出这是一场计谋,心里那点小怨气堵在心口,如何也散不去。
暖儿打量着他,注意到丹陛上的血污,忍不住下结论,“你是被阎王爷踢回来了吗?”
“哈哈哈……”百里玹夜想起昨晚母子三人精彩的卧谈会,忍不住爽朗地大笑。
他把长剑丢给陌影,蹲下去把连个柔软的小生命揽入怀里,却笑得眼泪滚出眼眶。
陌影抱着剑,别开头,抹掉眼泪,心里亦是又痛又难过。
惊宸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说道,“阎王爷这样对你生气,你还笑得出来?”
百里玹夜直到儿子倔强,不肯轻言原谅,不以为意地宽和说道,“不管生死,和最亲的人团聚,当然应该开心的笑。”
暖儿忍不住问,“阎王爷长什么样子呐?”
“三头六臂,是个丑八怪,父皇被他吓坏了,再也不想死了。”
暖儿又忙不迭地说道,“你死的时候,有个坏人来了,还不让我们进来看你,穿着和你一样的龙袍,哥哥要拿毒蝴蝶杀他,他一掌就把所有的蝴蝶都杀了……”
百里玹夜拥紧他们,哑声安慰,“不怕,父皇把他杀了,他再也不会欺负我们。”
小丫头夸张地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走吧,父皇带你们回去凤影宫,咱们先吃饱,再补个觉。”说话间,他站起身来,连带着把两个小家伙也抱起来。
陌影忙道,“你有伤,别抱着他们了。”
“没事。”他喜欢他们沉甸甸的重量,就算有伤,也乐得负担。
一家四口走出大殿……
呼延弥天早已离开,荣绍仍固守原地,始终不曾离开过。
凤纯则在门前不远处徘徊踱着步子,呼延静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停,她也停,他走,她也走。
因带着这么一个大尾巴,凤纯才没有进去慰问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暖儿一见那情景,顿时就用鼻孔“哼”了一声。
惊宸也别开小脸儿,郁闷地趴在父皇的肩上。
陌影疑惑地和百里玹夜相视,却都看出来,凤纯不只是被色女缠住,还被两个小家伙怨恨了。
凤纯尴尬地俯首行礼,“陛下……”
“走吧,去凤影宫,一起吃早膳。”
“是。”
“我也去。”呼延静姝死皮赖脸地紧随在后。
直穿过了宫廊,百里玹夜突然开口,“静姝,舅父去何处调军队了?”
呼延静姝只顾了静赏风华绝代的美男,想也没想,就道,“天狼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