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悦然听得微恼:“这恶妇怎的不送自家的拖油瓶来送人家方家女儿过来作何?”
卓安叹道:“民间疾苦自是高墙大院里的少爷您不能想到的,在我们村子里头有很多这种后娘的,别说是带着拖油瓶嫁人,就算是黄花大姑娘嫁了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自古是后娘多恶妇,见了不是自己血脉的前妻留下的孩子,还不见得跟心头针一样厌恨,我爹娶后娘的时候不是把我不满一周岁的妹妹从锅台上摔下去摔死了,我爹当时就站在那看着我妹咽气的连声都没敢吱,只怕是把这媳妇给气跑了又打光棍儿到时候断子绝孙。
再说方家小姐的性子薄凉如冰似得,不像是会谄媚讨喜的样子,又逢着那女人带了三个孩子过来,不就是打着让方家人帮她养孩子的心思嘛,这么一来方家哪还有小姐的一席之地啊,即便马大总管不说的那么难听但凡是个人都猜得到,这事儿就是后娘容不得前妻女,仗着自己怀了方家骨肉逼方家送走小姐的戏码。”
蒋悦然越听越冷,越听越气,只觉得像是天灵盖顶升起一股青烟,五脏六腑都是火:“知道人坏,还能坏到这个地步也着实少见了,看着方沉碧平时安安静静的,也看不出当初受了虐待还是不公,只管是一副一切安好的样子,原是也遭过这等罪。”
卓安努嘴:“要我说,小姐这性子对于她的出身来说也算是好的了。”
蒋悦然不爱听了,皱眉问他:“这还叫好?”
卓安连忙摆手:“少爷您想,后娘十有九坏不是讨好还是不讨好能改变得了的,人家就是看着你碍眼总要想办法除掉吧,若是送到坏人家里去方小姐怕是一辈子都得给毁了,所以小姐的性子不讨她后娘喜欢那后娘才会趁着她小的时候给赶出门去,比起及笄之后再赶走不只是少遭了不少罪还安全很多呢。”
蒋悦然想了想也觉得卓安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念叨:“难怪她总让我觉得好像不是一个孩子一样,怎么总那么沉得住气呢?唉,原来是苦命所致。”
卓安摇头:“少爷也别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小姐人精得很,她断然是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所处好些的,不像是个逆来顺受之人。再说,苦命之人何其多,但说我们府里的丫头婆子好多也都是苦命人,可也不是每个苦命人都跟小姐这么生出七窍玲珑性子的。”
蒋悦然现下是听不进卓安的话,只是心里头翻来覆去思索着方沉碧那令他震惊的身世,并越发怜惜她起来。
等到了慈恩园光景刚好,宝珠见方沉碧带着翠红进门便把药给端了来,撩起帘子时候蒋煦正靠在床头翻看方沉碧练习描红的帖子。
“少爷,您先喝药,我今儿给您带来好东西了。”
蒋煦抬头,脸上笑容很淡:“好东西?难道是给我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不成?若不是这个,又有什么对我来说算得上好东西的?”
方沉碧知晓蒋煦还在为着老爷容他跟蒋悦然一起办生辰的事儿闹不爽快,于是朝翠红挥挥手,翠红会意跟着宝珠一起出去了。
“我明白少爷意思,觉得您那么想是可理解的。”
蒋煦冷笑,扬了扬手里的帖子道:“方沉碧,你这人总喜欢不懂装懂,就像是这字帖,明明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摇的手非要学着好似能写得好一样,反倒把这字写砸了。懂字的人一看就知晓,你以为你写得好,可下笔了之后才发现还是执不住笔,所以注定你写不好。”
方沉碧走上前,尝药,又递过来道:“执不住笔不是不懂执笔,今日写不好我便日日练下去总有一日我会写出好字来。”
蒋煦抬眼瞧她:“你这孩子倒是很有韧劲儿,倒不是我打击你,可你也得懂得不是熬过一月一年的就能达成心思的,有些事是改不了的。”
方沉碧点点头:“很多东西时间也改变不了,那我们自是束手无策,但如果能努力就可改变的那些我们一并弃了,岂不是很可惜?”
“可惜?”蒋煦抬高了音调,而后笑出声来:“你方才几岁,懂得什么叫可惜?”
方沉碧故作思考,遂慢慢道:“可试过的时候没有试,可做择的时候犹豫,可努力的时候放弃,可把握的时候错过,少爷说这些是不是可惜?”
蒋煦终于肯睁眼看方沉碧一眼,心头一跳又一跳,本是有些震惊可到底也是掩住了,端了碗道:“脚丫大的年纪胡扯八道些什么。”说罢仰头把药喝了。
等着漱口之后,翠红又端水容方沉碧伺候他洗脸,等着都就绪了,才让厨房把清粥卧白水蛋拿了上来,方沉碧在桌上打开一个瓷瓶用筷子往外倒了倒,满好道出一小碗,又盛了两碗粥,跟蒋煦一道坐在床上。
蒋煦纳罕,指了指盘子里黑漆漆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腌菜,您尝尝。”
蒋煦蹙眉摇头:“这么样的脏货也拿过来给我?”
“这是我家里人托人好不容易送来的,我吃着觉得很下饭,想着给少爷也尝尝看,这可是金贵的东西,少爷只管吃一口看,若是难吃你罚我都可,若是好吃少爷不妨奖励我。”
蒋煦犹豫再三,还是夹了一块,嫌弃的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分明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