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曾真心流过眼泪,那你,永远不会懂得江湖。江湖本无情,刀光剑影,恩怨纠缠,是非纷扰没有尽头。但江湖路上的人,都曾用命走过,追过,拚过,爱过,深刻的痛过后,有的,血溅残阳,葬身尘埃,有的,拈花红尘,笑解金刀。十年江湖少年老,苍首残剑对孤灯。猎猎西风、荒烟蔓草的黄昏,谁揽缰独立,无语向天;苍茫的秋水之彼,风烟之末,又是谁寂寞回首,断肠天涯…….叹落梅似飞雪,雪刃惊鸿,鸿羽霓裳飘散是非善恶;笑冷月如弯刀,刀锋逐鹿,鹿笔狼毫书尽正邪春秋。江湖,本就是无朝无代,无始无终,但有情有爱,有因有果,而我们,来过江湖,就会留下一段传说。”
许久没有心痛之感了,但这突然到来的美貌大姑娘真的似曾相识,同样高挑端丽,白衣胜雪,还有那清亮如水却冷冰冰的眼眸。
我无奈浅笑。
也许,很多往事无法如这废城荒冢为岁月淹没,二十多年前的旧债宿主,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
这姑娘是傍晚时分来的,日头早已在西边的荒原沉下去,暮色苍茫凄冷,风也漫天卷地的吹起来,我的小屋变得愈加寒冷,破窗在狂风中呜咽不止,炉中的火苗也时明时灭。大铜壶里的稀饭煮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熟。
我望望门外天色渐暗,远远近近的残垣断壁在暮色下更加破败不堪,废墟上几缕茅草在晚风中颤栗起伏,除此以外,便只剩下远处时而隐约传来的狼嗥之声。
一轮冰冷的月升上来了。
那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时,我曾疑心是幻觉,谁会在此时来这荒凉的地方呢?投宿之人怕也绕着走吧,这里方圆几十里,疏疏落落的,都是荒坟野冢。这样想着,我便回过头继续煮我的稀饭。
但那马蹄声却真的越来越近,我抬头时,门口清凄的月光下飘过几片吹落的梅花,一转眼,月光里恍然立着一个娉婷玉立的身影。
“我可以在此留宿一晚吗?天黑了,我的马也累了。”清脆的嗓音,隐藏着微微寒意。
“姑娘从哪里来的?为何途经此地呢?”我望着她,瞟见她左手的宝剑那精致的剑鞘在放着寒光。
“我从江南来,要去漠北找人。”
“此处荒无人烟,孤魂野鬼出没,姑娘不怕吗?”
“我不怕鬼,”姑娘朗笑一声,将剑一掂交到右手,“好冷啊,我能烤烤火吗?”说着迈步向屋里走。
我不动声色,因为我知道她是谁,为何来这里。
“姑娘,是姓司空吧?”我小心地拨着炉中炭火,心中一片释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知道我是谁?”她似乎一怔,紧接着冰冷的声音响起,一如冰冷的月光,“那你也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了?”
“你来杀我的。”我望着大铜壶里冒出的热气,稀饭要熟了,而窗外的狂风大作,片片梅花纷飞如雨,木门也开始嘎嘎作响。
“既然知道,就准备受死吧。”寒光乍闪,剑已出鞘!好快的剑,好狠的剑法,我转身闪开了,因为只要我不想死,世上还没有哪把剑刺得到我。
那剑又转锋追来,在这狭小昏暗的屋子里,划出惊心动魄的闪电,尤其仇恨的眸子让人心寒,但我更多的是心痛……
“真的要杀我吗?”我在心里问。
我曾经这样问过同样姓司空的人,那时,我满脸是血,攀在断崖上魅 惑地对着他笑;而此时,我满脸泪流。那时的我,因为畏惧死亡而战栗,而此时,我因自己的生存感到绝望。
“真的要杀我吗?”
二十多年前,他听了我的话,那双眸子放出柔和清澈的光芒,俯下头似乎要伸出手握我的手,但转瞬即逝,他挥起了那把剑……
而此时,我不愿再说那句话,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那个将我从死人堆里背出的少年,曾经用伤痕遍布的手抱着奄奄一息的我,大声哭着对我说过:“我们不能死,我们要活下去,活下去.....”
是的,活下去,所以多年后,拥有了天下,坐拥了江湖。
让人谈之色变的梅花城主,曾为我在梅花城内外种下千顷梅花。
而如今,城犹立,却已荒芜;花何在,凋落尘埃。
俱往矣,为何独独剩下了我?
若世上不曾有我,是否就没有这遍地荒冢;
我若不来这世上,是否就逃开一世的恩怨情仇。
但,我无从选择。来了,江湖,便是我难逃的天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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