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最疼爱的孙子,崔老夫人严肃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他就是这样别扭的性子,心底的事从来不在我这个祖母面前提起,也就他姑姑问起,还能说上两句。”
虽是无可奈何的语气,但隐隐流露着满满的慈爱。
作为崔老夫人跟前最得力的丫鬟,红裳也没这个胆子顺着崔老夫人的话说崔家七爷的不是,却是发自内心的夸赞道:“七爷那是孝顺,不想您跟着劳神呢,且有姑奶奶在,老夫人尽可放心。”
七爷的性子虽说别扭了些,却是最单纯不过,对老夫人又十分孝顺,也从来不在丫鬟们面前摆少爷主子的谱儿,除了那个人,满府就没有谁不喜欢七爷的。
夸孙子的话崔老夫人爱听,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又落了下来:“也是我这个祖母做的不够,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到南边儿的别院,常年见不到几次,好不容易回家了,却又……这回,无论如何也要为他觅得一份良缘,不叫他又回去了。”
红裳知晓崔老夫人的心结,然她是奴才,主子的心结不是她能置喙开解的,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年约三十,衣着素雅的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女子气质高华,五官秀美,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丝温婉娴静最吸引人。
女子正是红裳口中的姑奶奶,崔家七爷的姑姑崔晴柔,她是崔老夫人最小的女儿,十八岁那年嫁到了南方同为百年世家的闵家,可惜子女缘薄,十年未孕。
不愿看婆家人的白眼,更不想看到曾经海誓山盟的夫君做一个妾又一个妾的往家里抬,妄图把庶子记在名下充作嫡子,遂自请下堂,带着嫁妆走出闵家,在母亲兄长的督促下回到京城,把同在南方死活不愿意回来的侄儿崔平安也带了回来。
阖府上下,唯有她与崔平安过来崔老夫人的院子,不需要通报。
“女儿给母亲请安!”崔晴柔走上前来与崔老夫人福礼问安,声音如同她的人一般,给人一种流水般的温柔与宁和。
“你这孩子,都说了在母亲这里无须多礼。”崔老夫人嗔怪着说道,招手让崔晴柔坐到身边来。
红裳连忙搬了把椅子,放到崔老夫人跟前。
崔晴柔微微一笑,起身从善如流的坐到了崔老夫人跟前,细细的问过母亲的饮食起居后,轻声问道:“母亲,女儿听说你遣媒人到莫家为小七提亲,亲事可成了?”
崔老夫人眼里闪过意味不明光芒,摇了摇头:“莫家拒了。”
崔晴柔微微一愣,拒了?竟真有人拒了崔家的亲事?
“很意外?”崔老夫人脸上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母亲也很意外。”
崔晴柔摸不准母亲的想法,试探着说道:“怕是咱们家怠慢了,应再去个有身份的人随媒人一道去才显诚意。”
“你以为母亲想不到?”崔老夫人淡淡的说着,脸上带着几分满意:“如果在这样的情形下,莫家还能答应这桩亲事,可见也是那等攀龙附凤之辈,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能有几个好的?母亲倒是没有想到莫家会以那样的理由拒绝,听着倒不像是在故意拿乔,再看看吧,若真是个好的,下回再去就给咱们小七定下来。”
莫家能看清自己的身份,拒绝的理由又是事实,反倒让崔老夫人高看一眼,更是打定主意要结亲。
崔晴柔终于明白了母亲此举更深层的意义,忍不住问道:“既然母亲担心这个,为何不从高门世家里为小七择一门亲事?”
崔老夫人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你当母亲不想?可小七到底是庶子,上面又有那位压着,你真当有人愿意拿好好的嫡女嫁与小七?庶女……也不是没有好的,然身份上到底差了些,那位怕是会毫无顾忌的磋磨这样的庶子媳妇,那样的人在咱们崔家吃了委屈,又如何肯待小七一心一意?莫家那位姑娘虽说出身不好,在京中也十分低调,但到底是圣上亲封赐号的郡君,与公主的身份只差一层,且她的父亲与太子府、武安公府交好,只要她自己不犯蠢,这些就是最好的护身符,那位也能顾忌着些,不敢太过分;私心上,母亲也希望咱们小七娶一个身份尊崇的媳妇,这样才不会有人轻视他,日后又有人护着他些,母亲总有老去的一天,不能护着咱们小七一辈子。”
还有一点,莫家在京中没有根基,和嘉郡君想往高门说亲不容易,除非太子殿下能明天就能登上大宝,新科状元能得到重用,否则三五年内,莫家在真正的高门世家眼中,依然算不得什么。
如此一来,崔家与莫家结亲,尽管门不当户不对,和嘉郡君的身份,又刚好能弥补这样一点,谁也没有高攀了谁。
听到这里,崔晴柔总算明白了崔老夫人的良苦用心,一时又想起了往昔的种种,只觉得心头悲凉。
若是……若是那位没有插足到表姐与三哥的中间,若是她的表姐、小七的母亲还在世,若是三哥不曾堕落,竭力回护小七一二,母亲又何须为了小七的亲事殚精竭虑?
看出女儿心中所想,崔老夫人亲手用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柔儿勿要伤感,母亲的身子骨硬朗,以后还要为你觅一份良缘,不用为母亲担心。”
崔晴柔也不想惹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