鬟鬟被他翻来覆去问了十几遍,拍了一下脑门,倒是想起来那头牛是怎么回事了:“牛当然在侧院里关着的,少爷你问牛做什么?”
陈浮生却是不大相信的模样,盯着鬟鬟问:“你亲眼看见牛被关在侧院里了?”
正在收拾地上的墨迹与狼毫的鬟鬟随口答道:“不是你吩咐让关到那里的吗?”
陈浮生对她的敷衍很是不满,要寻根究底:“也就是说,你不是眼前看见的?”
“是不是亲眼看见有什么打紧?”鬟鬟觉得今天的少爷很是不对劲。
“当然要紧,那牛可是找我索命来了。我的赶紧去瞧瞧。”陈浮生叫着,就要往外走。
“哎,哎,少爷。天还没亮,你跑那里去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夫人怪罪下来,可不是好的。”
陈浮生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其它的事情,几步就出了书房。往侧院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仆人打着灯笼走过来帮忙引路,没一会就到了侧院门外。
还没进去陈浮生就心急的问道:“牛在里面吧?”
仆人谄笑道:“回禀少爷,在的,我们看得紧紧,绝不会跑了去。”
陈浮生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在就好,在就好。”
噩梦之前的陈浮生只是认为那头老黄牛很适合杀了取腰子用来做那道玉笛谁家听落梅,此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但一觉噩梦后,他看老黄牛的目光就变了。
看到窝在毡子上目不斜视反刍着的某牛,丝毫没有即将被宰杀掉的惊慌悲戚,陈浮生便觉得很这牛果然很不寻常。惊奇的说道:“此牛不与群畜同,反刍时,别有一股淡定从容。”
在陈大少爷称奇时,一个仆人凑上前去,问:“少爷,要请郑屠过来吗?”
陈浮生瞥了那仆人一眼,厉声反问道:“请郑屠过来干嘛,谁让你去请郑屠的?”
仆人还以为自己的话没说清楚:“少爷,您不是要做那玉笛什么落梅的菜吗?”
不料陈浮生听了他这话,恨不得把他的大嘴巴缝起来。又生怕被那老黄牛听见生了误会,连忙大声叫道:“无缘无故的,做什么菜,你家少爷在你眼里就是那等贪吃的人吗?”
那仆人被骂得一头雾水。
陈浮生唯恐自己的解释力度不够:“贪、嗔、痴、爱、恶是五毒。你不知道吗?太贪,将来死了是要下地狱的。你这没眼色的货,下去自个领十个嘴巴。”
仆人很委屈的自扇了十巴,不甘心的涎着脸问:“少爷,那这头牛怎么办?”
陈浮生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自然是从哪里买来的。送回哪里去。”
听陈浮生说要把牛送回去,仆人大吃了一惊:“送回去,少爷,这可是您花了三十两银子买的?”
陈浮生却怒道:“本少爷难道还不值三十两银子?”
“少爷,您当然值三十,啊呸,少爷您万乘之躯,当然是无价之宝。但刚才说的不是牛吗,怎么又说到您的身上去了?”仆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少爷怎么与价值三十两银子的老黄牛联系起来了。
“你不用管,本少爷无论如何都要现在亲自把牛送还它的主人。”。陈浮生不耐烦与这些个奴仆解释。
又是噩梦,又是绝命诗的,他知道自己是不但绝对不能杀了这头老黄牛做菜,还要把它还给它的主人,才能安下心来。
“少爷宽宏大量,慈悲万方,不过天还没亮,是不是等天亮了再还?而且小人想起来了,昨天好像有人想要来买这头牛。听口气,好像是牛的原来的主人。”仆人谄媚道。
“有人过来赎买,你们怎么不早说,非要等到这个时候?”陈浮生气道。
要是这头老牛昨日就被它的主人赎买了回去,哪里还会有噩梦与绝命诗的事,按往日里,他这时怕是还在做着吃不完的美梦。然而就因为这么一耽搁,他就被吓得差点没魂飞魄散。
“这……”
什么话都让陈大少爷说了去,仆人语塞。
陈浮生被噩梦与绝命诗煎熬得坐立不安,等黎明前的黑暗被扫进,天开始蒙蒙发亮,他就再等不下去,让底下的人安排他去还牛。
早还早安生!
不过安排好了还没等出门就有仆人进来禀报:“少爷,昨天要买牛的那小子又来了。”
陈浮生心下大喜,立即拍手叫道:“来的好,快快请进来。”
他说完旋即觉得不妥,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是老黄牛赖在这里不肯走,那他岂不是以后都不得安生?还是把它的主人礼迎进来,好好招待一番,然后礼送出去比较稳当。
于是他又说道:“不,待本少爷亲自去迎。”
来的买牛小子自然就是平安。
因为挂念着聂小倩与阿黄,他昨晚等了大半宿,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但睡得不踏实,很早就醒了过来。
醒来后见聂小倩竟然还没回来,他很担心,便匆匆赶到了陈府。
到了陈府后发现那些刁奴今天一个个都和善得好像他二大爷,而且进门之后,一众刁奴众星拱月一般,一个富贵公子正笑眯眯的等在那,像是在恭迎自己。
平安笑了,不是因为陈府的贵公子等自己而发笑,而是因为他看见了聂小倩,聂姐姐正微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
平安知道那是事情已经解决,阿黄得救了的意思。
那边,陈浮生看见牛的主人居然是个黄毛小童,越发对自己还牛的决定感到庆幸。
噩梦暂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