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夕的心猛地一沉,这几天她都在药庐照顾夏侯叔叔,几乎不闻窗外事。怎样面对师父,所以穆沙没提起,她也没有主动问起外边的战事。难道仅仅几天而已,外头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妘夕看着善钰王妃那绝望空洞的眼神,她的脸上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字。
“谁死了?”妘夕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不想听到那个名字,不会的
“我的亲人们一个个死去,死在我的夫君亲率的铁骑之下。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就像拿着一把刀,每一天在你心口剜一块肉!”善钰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却再无泪水流下来,她步履不稳地走到妘夕面前,“我曾经恨不得你死,恨不得你的孩子和你一起消失,但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就算你不在了,他也不可能看我哪怕一眼…这一切的错,从一开始就注定。”
“长公主…”妘夕的喉咙里堵着,她不知为何开口却不是叫她骁王妃。
善钰看着她轻轻扯了扯了嘴角,“好久没人这样叫我了,真想回家。”
妘夕注意到她手中拽着的信封,那字迹仿佛有点眼熟。善钰突然往后退了几步,她的头发披散着,窗外的风卷着雪花沫子,有几颗飘落在发间眉梢。
就在那一瞬间,妘夕想起那是豫荣的字。“不,不会的”妘夕在善钰开口之前仿佛预料到了什么,摇着头,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豫荣…他死了!”善钰似哭似笑的神情看上去有点骇人,她紧紧拽着手里的信,似乎要将它揉碎,“我的傻弟弟,我的傻弟弟”
妘夕亲耳听到噩耗,颓然坐地。在听到北崇太子重伤被俘的时候,她就想过豫荣也可能遭受的境遇。
但是无论如何,她没有想过他会死。他腿上受了重伤,不可能这种时候领兵上阵的。就算赫承他们攻克了都城,也绝不会屠城杀戮,赶尽杀绝的。只觉得心口钝钝的撕扯着,端砚峰顶的一幕幕划过眼前,终究,这一世,她无以回报。
“你看上去好像很伤心,你的眼泪,也是真的。”善钰蹲下身子,伸出手触摸了一滴妘夕脸庞上滑落的泪水,突然凄凉而尖锐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回荡在空荡的帐内,听得叫人毛骨悚然。
“如果豫荣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他会是高兴还是难过呢?”善钰慢慢起身,“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随着轻轻的一声撕拉,那个原本紧捏在善钰手心里的信封被撕成了两半,再然后,化成了无数的白色碎片,轻轻一扬,迎着窗口吹进的冷风,漫天飞舞。
善钰冷冷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妘夕,面无表情,那封原是豫荣托人几经转折送来的信,是给妘夕的。但是,她永远也看不到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善钰转过头去。
妘夕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骁王大帐的,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直到见了在外等着她的穆沙,才清醒过来。
“豫荣,他真的死了吗?”妘夕抓住穆沙的袖子,希望这一切只不过是个误会。
“沙场之上无父子,何况是敌我两军,发生任何事都是正常的。”穆沙语气平静,他的确也未曾料到那个平时玩世不恭对一切都不上心的豫荣会拖着病腿亲上战场,那一战赫承他们赢得很艰难,也算是侥幸,差点就被围困在了北岭谷。至于豫荣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其实也并不清楚,有军士说他死于乌烈的羽箭之下,也有人说他坠马自戕于骁王面前。
***
三个月后,幽谷的草地已经由嫩绿色变成了碧绿。春日已经悄然而过,空气里已经有了一丝初夏微热的气息。
远远走来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仿若多年之前。只是那个扑着彩蝶,叫着师父的小姑娘如今脸上再也没有了当初天真烂漫的笑容,苍白的脸色写满了忧心忡忡。
“夏侯安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在找到合适的时机之前,我只能将他关在地牢。”穆沙看上去比之前更清瘦了,甚至连眼眶都有点凹陷进去。
妘夕点头,她明白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却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师父,您该喝药了。”妘夕搀了一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的穆沙,别过脸不忍去看那张早已变样的脸庞。有时候她甚至一度觉得,等夏侯叔叔康复了,师父是不是就要死了?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虚弱的人和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七王爷联系在一起。
好多夜里,妘夕问自己,如果真的是要用师父的命才能换回夏侯叔叔,她要怎么办?她要如何抉择,她根本无法抉择!
穆沙似乎看出了妘夕的心事,拉了拉她的手,笑道:“放心,我还死不了。”
眼眶一红,妘夕赶紧用手背擦去了眼角的泪。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赫承他们马上要回来了。”穆沙扬起手指了指远方。
战事告一段落了,北崇王庭外戚专权已久,内部矛盾很多,皇帝又懦弱多疑,早已经是外强中干。加上之前废立太子,朝廷之中两党的倾轧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白热化。
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岚夏在边境生出事端,并因此为据,迅速攻占北崇的城池。盟友的翻脸比翻书还快,求和与应战的两种声音又争执不下,等到情势急转直下,太子替大王领兵亲征之时,似乎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太子重伤被俘又给了北崇一记严重的打击,皇帝和大臣们已经开始逃亡西北的离宫。这个时候玧王扛起了猎猎军旗一度看见了一丝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