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性倒好。越宁笑笑:“哦。”
韩旭有点怵,还是大胆地问了出来:“别跟我绕啊,”说着,从袖子里拿了张小纸片出来,一字一顿一念,“阿毛要是没有了,祥林嫂该怎么办?”
念完了,还晃晃,示意——这回我记下了,一定会要到答案,不会被你带跑题了。
越宁道:“祥林嫂的生活,要问祥林嫂啊。她是想跟阿毛一起死呢,还是再生一个好好过日子?嗯?你呢?是生还是死啊?”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焦桂娟:……好像有哪里不对。生和死,是这么个用法的吗?
韩旭冷着的胖脸看起来还满像那么一回事的:“那就得眼看着阿毛死了不管?”
越宁看看手表:“得,一次说明白了吧。你也不是祥林嫂,你就是得了个引子,咬着不放罢了。你现在根本不是对老师收礼、父母送礼真的那么在乎,你就是有执念。死抱着这个不放,你就是受害人,你的胡作非为就是有理由的,让你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愚弄别人是正当的。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躲在妈妈围裙后面的小男孩’,有事就躲,还要找个借口,把错推给别人。你就是害怕,就是撑不下去了,你其实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不对,社会也不赞同你的做法,所以你要找借口说服你自己。”
“你!”
越宁抬手打断了韩旭:“我得去吃饺子了,就跟你说得再清楚一点。前天,我想,这个傻胖子太欺负人了,我要去收拾他。昨天看到你,我想,你原本的心地还不坏,智商……也能看得过去,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自己想的,那叫悟,别人告诉你的,那叫点拨,不一样的。如果你等不及自己想明白呢,我告诉你也行——遇到看不惯的事情,就用自己的堕落来印证世界的黑暗,这是纯种的傻逼。遇到看不惯的事情,不管多难,也要想办法去改变它,这才是人。是啊,世界就是黑暗了,就算你证明了,那又怎么样啊?证明完了不活了吗?”
其实并不是,如果一上来就说这些,韩旭一定老羞成愤拿扫把将他赶出去。太犀利了!叛逆的小纨绔他承受不来,只好接着躲避。得经过昨天的敲打,把他的壳子敲掉一块,让他有点免疫力了,让他觉得你是有水平的,值得听一听的,才好一股脑地说出来。鉴于王玉芝好像没受欺负,反而是他白欺负了小胖子,他不介意再出一点力,试着打醒小胖子。
韩旭受到了羞辱x5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办法?你只会说!”
越宁又看了看表,语速也加快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如果你没有留级,高中政治课本上就写得明明白白的了。”
韩旭受到了羞辱x6
焦桂娟看儿子已经成河豚了,听儿子用起了相当破烂的激将法:“哈哈,你也没办法!”
越宁道:“激将法对我没用,本来就要告诉你的,只是想起来你……”
“我留级了。”韩旭自我羞辱x1
“嗯,你留级了,我只好再讲得明白一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哦,初中课本应该就有,但是你……”
“我上课不认真听,可能不记得。”韩旭自我羞辱x2
“嗯,知道就好。知道吗?这事儿你爸就能办,如果他的事业做得再大一点,不出几年,人-大、政-协的选举,就可能会有他的名额。如果他努力试一试,当选了,就可以提案,提高老师待遇、净化教师队伍,为解决问题提供政策支持。有能力倡导、奖励合格的老师,引导改变风气。不但是这一个问题,其他任何问题都是这样。你爸有可能影响政策。但是,由于你不认真读书,浪费了他的劳动,这个过程会变得很慢,极有可能被你毁掉。”
焦桂娟惊讶地看着越宁:“老师……”
“妈?!这是……真的?”你们真有这个计划?
越宁摊了摊手:“好了,能放我去吃个饺子吗?好好上课!好好听讲!你拿着全世界最实在、最有良心的课本!党和国家把实底儿都透给你了,你特么还看不明白!手里有了钱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当哑巴?!肯定要话语权!话语权懂吗?就是你说一句话别人是认真听,听完照办还是当你放气!你呢?就干看着?拖着后腿?他们在那儿改造着世界,你呢?”
韩旭:……韩旭终于彻底认输了,大叫着:“那你要我怎么办啊?”
“窝去!你的事儿你问我啊?戴过红领巾吗?学唱过队歌吧?我们是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啊。他们要干不了的,你就去干啊。瞧着收礼的老师不顺眼是吧?去上学啊,上了大学进了教育部,想怎么改,你去努力就行了。非逼着我说难听的是吧?你再这么下去,就是个肥猪,谁都能宰!有钱了不起啊?读过唐弢的《琐忆》吗?你……”
“我留级了,所以不知道。”韩旭自我羞辱x3
“我背给你听吧,鲁迅先生叹息着说‘倘是狮子,夸说怎样肥大是不妨事的,如果是一口猪或一匹羊,肥大倒不是好兆头。’要是你的理想就是拿着钱去欺负路边讨饭的呢,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只要遇着个能人就麻溜跪了,不去惹人家,小命是能保住的。”
“妈?”韩旭看着焦桂娟的眼泪落了下来,“妈你哭什么啊?”
焦桂娟看看儿子,再看看越宁:“小越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