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李离无非做些测试返修产品的事,又或者填写表单明细,不算辛苦。
但是仓库调度的活,工头塞了另外的人跟着老李去做,理由是李离对情况不熟。
跟着老李做调度的那人姓牛,据说是工头的表侄儿还是什么,以前开三叉车,自打转了工种以后就处处表现出高人一等,在工友们跟前昂头走路瞎指挥,冲人说话便龇着鼻孔,工友们看不惯,送他一个绰号:牛大鼻子。
牛大鼻子做事时常出错,老李对他颇有怨言却不敢明说,有几天瞅他请假不在,就让李离过去帮忙。
李离认真心细记性好,点货出单有条不紊,没几日就上了手,和老李搭档默契。
工头瞧在眼里也不好多说,只在牛大鼻子来了后刺了他几句,说:“你还吊儿郎当摆出个熊样,人都把你的活做完了,你他妈就等着被人炒吧。”
那牛大鼻子挨了骂怀恨在心,********想寻机报复。
一天,工头差了李离去仓库角落里清点手机库存,李离从清早忙到大中午,同事们三三两两去食堂吃饭,周围越发没个人影。
突然那牛大鼻子窜出来,猛地把她压向身后的货箱,李离哪里能防,骇然出声。
牛大鼻子捂住她的嘴:“我叫你能,你再能不也是个女的,”说着伸手往她身上使劲揉捏。
李离吓得要昏过去,只胡乱推打跟前的男人,反倒更激起对方的蛮力,一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羞恼交加,急得眼泪也流出来。
正是绝望的当口,身上的束缚似乎减轻了,有人说:“牛哥,你昏头了,从姐的人你也敢动,让她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牛大鼻子立时止住动作,片刻僵持后,才喘着粗气从李离身上爬起来,嚷嚷:“没事,和她闹着玩玩……”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李离哆嗦着站起身,双手仍护在胸前,她像是被人从河里捞起来扔上岸的鱼,扑腾无力,惊魂未定。
适才说话的高个青年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道:“这里都是些粗人,以后小心点,不要单独呆着,到了吃饭的点就跟着大部队走。”
李离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小,小陈,谢谢……”
那青年略微笑一笑:“你放心,我会跟工头讲,牛大鼻子以后也不敢怎样。”
下午工头知道以后,当着大伙的面把侄儿狠狠训斥一顿,扬言再犯就把事捅到上面开除他,末了又温言安抚李离,保证再无此事发生,希望小事化了。
李离瞧着姓牛的那张脸就犯恶心,恨不得冲上去扇他几巴掌,转念又想,自己才进公司,若是事情闹起来,会不会给从蓉惹麻烦?
自己会不会丢饭碗?要是没了工作,重回舅舅家的小工厂几时才能熬出头?
何况才和家里通过电话,换工作涨薪水的事父母都已知道,还打算以后能多寄些钱回去……她竟一时拿不定主意。
工头瞧她似乎懦弱好说话,就连哄带骗硬是把事情压了下去。
而李离身上还残留着被人拧青的印记,有段时间只一瞧见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起鸡皮疙瘩。
她心里怨愤难抑,思来想去,又想起从蓉。她打心底巴望着,从蓉能帮自己换个工种,只要不在这种男人扎堆的地方呆着,去哪儿都行。
那几天从蓉正好出差,李离只得处处提防,一是看见那姓牛的就绕路走,二来,宁愿多费些力用液压车把货品拖到人多的地方放着,再慢慢清点。
到了吃饭的点,曾替她打抱不平的小陈就来找她,等上班了又不远不近陪着。
傍晚放工,年轻人终于按捺不住,邀她一起去看电影。
李离当时一愣,虽早有察觉,却毫无绮念,这会儿只一心赚钱养家,无暇分神,没多想便婉言谢绝。
小陈很失望,说:“总有一天,你会答应我。”
他并不勉强,白天上班仍对她多有照应。
李离却一天也捱不下去,趁着下班的点直接到办公楼下面候着从蓉。
没多久就见从蓉和几位同时一道出来,光鲜雅致的职业化打扮和李离的无精打采形成强烈对比。
李离低着头,上前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从蓉没理,仍只和同伴说话,正眼也没瞧她。李离只好提高声音,喊了句“从经理”。
从蓉这才回头,冷冷地问:“什么事?”
李离陪着笑:“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想请您吃顿饭,表示感谢。”
从蓉面露一种夸张的惊讶:“谢我?谢我什么?”
李离说:“谢谢您给我介绍这份工作。”
从蓉像是这才想起来,轻描淡写:“不必了,这种低级工种,只要你愿意就能进来做的,我可没使什么力。再说我和你也不熟。”
李离很尴尬。
周围的人都瞧着她,神色不言而喻,就连仓库的工头也蹭过来凑热闹。
李离红了脸,嚅嗫着还想说什么,从蓉已经转身走了。
待人一散,工头倒是笑着冲李离点一点头,什么也没说,慢悠悠地踱走了。
打这以后李离在仓库里的日子就不好过,男人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轻活再也轮不上,力气小了还惹人嘲笑。
李离不肯求人,倔劲上来,只能逼着自己适应环境。日复一日,手变得粗糙,力气渐长,嗓门也大了,还学会用千斤顶,开电叉车。
小陈总是用包含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偶尔会过来帮她一把,也一同被人嘲笑